秋末的寒意已经渗进太行山的风里,但领航者综合学校的图书馆内却暖意融融,巨大的铸铁暖气片散发着稳定的热量。
窗外,金黄的谷草垛堆砌在空旷的田野上。
五年级甲班的几个核心成员——军事组的张小虎、农业组的林水生、医疗组的陈阿青、纺织组的王春妮、铁匠组的李铁蛋,正围着一张巨大的、墨迹半干的《长治五年规划纲要(草案)》誊抄本,压低声音争论得面红耳赤。
绿色的制服袖口蹭上了墨迹也浑然不觉。
这张纲要誊抄本,是砚哥儿给他们练手的作业。
上面用遒劲的毛笔字勾勒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眩晕的未来蓝图。
“十个水库!”水生指着纲要第一部分的水利兴农条目,眼睛亮得惊人,“还有五百万亩旱地变良田,五十万亩水浇地!
老天爷,这得收多少粮食?
砚哥儿给的种,冬小麦、小米、大豆都能打三石!
五百万亩啊!
堆起来怕是要比太行山还高!”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金色麦浪,呼吸都急促起来。
张小虎的注意力却牢牢钉在纲要最后几页的保安团建设上。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破纸张:
“十万!保安团要扩到十万!
看见没?
还要建军士学校、军官学校!
请阎长官派人来帮忙建!”
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压低的声音带着金属的颤音,“这才是正事!有了十万铁军,看谁敢动咱们长治的粮仓!
看谁敢动咱的工厂!
这才是真正的的根!
根硬了,啥都好说!”
“根硬了也得有命享!”
陈阿青皱着眉头,纤细的手指划过医药工业那一栏,“纲要里就提了一句扩大领航者医药公司为大型药厂,太笼统了!
十个水库工地,几十万工人,还有十万保安团,得多少跌打损伤?
得备多少消炎止血的药?
后山药圃种的那点三七、黄精够塞牙缝吗?
还有,林师傅说的仿生态林下药圃,这规划里提都没提!
光想着打仗扩军,人病了伤了怎么办?理都不通,光有蛮力有什么用?”
她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和不满。
王春妮的指尖轻轻拂过轻工业振兴部分,那里密密麻麻列着:
襄垣虒亭大型玻璃厂(平板玻璃、各种瓶子)、食品工业区(榨油厂、啤酒厂、醋厂、酒厂、饼干厂)、纺织染整联合厂扩建、被服厂、皮鞋厂……
“玻璃厂…”
春妮喃喃自语,眼神有些迷茫,“做窗户?做瓶子?那染料呢?”
她抬起头,看向阿青和小虎,“做那么多布,染布要的靛蓝、茜草、苏木,靠现在后山那点药圃兼种,够吗?
食品厂做饼干、榨油,得要多少油纸、麻袋、玻璃瓶来装?
这些皮跟不上,瓤再好也露馅啊!
林巧姑师傅总说布染好了是面子,包好了才是里子。这规划里,光想着瓤(产品),面子(包装)和里子(配套原料)想清楚了吗?”
她难得地提出尖锐质疑。
李铁蛋则死死盯着“重工业根基”那几行字:
晋城枯树岭钢铁基地保障供应、青岛接收德国机械加工设备、扩建水泥厂、陶瓷厂、砖瓦厂、五金厂……
“钢铁!机器!”铁蛋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拳头捏得咯咯响,“这才是顶顶要紧的理!
没好钢,我爹他们拿啥打出开山修渠的好家伙?
没德国来的机器,靠手搓,啥时候能造出十万保安团要的枪炮?
没水泥砖瓦,玻璃厂、食品厂、药厂盖在沙子上吗?”
他指着水生,“你光看五百万亩地,没机器,靠人拉肩扛,啥时候能开出来?
靠啥浇灌?
小虎要的十万大军,没枪没炮,赤手空拳去挡子弹?”
他转向阿青和春妮,“药厂没玻璃瓶,拿啥装药?
饼干厂没油纸铁罐,放两天就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