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晨的薄雾,缠绕着太行山麓新生的肌理。
领航者综合学校——这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昔日林家村旧址上的庞然建筑群,在晨光熹微中苏醒。
一万六千名少年团员,身着统一的绿色制服(与保安团同款,无军衔标识),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苗,无声而迅疾地汇入这知识的堡垒。
绿色的身影在宽阔的水磨石廊道间流动,脚步声、低语声、书本翻页声交织,汇成一股生机勃勃的声浪。
十二年级(按年龄分,5岁一年级,16岁是十二年级)乙班教室,阳光穿透高大的玻璃窗。
讲台上,来自太原的数学教员推了推眼镜,粉笔在黑板上书写数学的运算。
台下,余建生(原灾民子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正艰难地啃着一道关于最优灌溉渠流量分配的应用题。
这题源自工业区水利工程师的实践,抽象的数字背后,是十万亩梯田能否喝饱水的现实。
他感觉指尖的笔重若千钧。
教室后排,绿色制服也掩不住一身精悍之气的张小虎(军事组)正襟危坐,眼神却有些放空。
他脑子里回旋着石头团长昨天在靶场的话:“打枪,心要定!算弹道,跟算水流一个理!要准,要快!”他下意识地在桌下模拟着扣动扳机的动作,指关节微微发白。
靠窗的位置,医疗组的陈阿青(女)悄悄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几片干枯的草药标本——薄荷、车前草。
趁先生板书间隙,她飞快地嗅了一下指尖残留的清凉气息,默背着林百草师傅教的性味归经。
旁边的纺织组王春妮,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裤缝上划着绞缬的捆扎纹样,心思已飘向下午的靛蓝染锅。
下课铃骤响,打破了各自的思绪洪流。
建生懊恼地合上算了一半的草稿,小虎猛地回神,阿青迅速收起标本,春妮指尖的动作停下。
四人随着绿色的人潮涌出教室,在走廊拐角处短暂交汇。
“建生哥,你那水渠题,算出来了没?”小虎嗓门大。
建生苦笑摇头:“卡在Y的边界条件了,下午得找先生再问问。”
“要我说,算啥算!”小虎一挥手,带着军事组的干脆,“引水渠挖通了,水自然就来了!就跟咱打枪,三点一线,瞄上了,扣下去就完事!”
阿青抿嘴轻笑:“小虎,你那是莽。水流有缓急,土石会松动,跟人体经络一样,不通则痛,痛则不通。林师傅说了,万物有理,得循着理来。”
春妮细声细气地插话:“就像染布,火候过了,蓝就发黑;火候不到,蓝就发飘。差一点都不行。”
建生若有所思:“都是度…数学是算度,种药看病是调度,打枪染布是拿捏度…”他仿佛抓住了一丝灵光。
四人相视一笑,在下一个路口分流,汇入各自专业组预备教室的绿色溪流。
走廊里,值日的保安团学员臂戴红袖标,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这庞大而有序的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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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容纳数千人的大礼堂,此刻被整齐的绿色方阵填满,空气肃穆而灼热,仿佛有实质的重量。
高悬的横幅如一道燃烧的火焰:“知行合一,铸就不灭图腾”。
台上,从太原延请的校长,一位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的老者,声音透过扩音器,沉稳厚重,敲击在每一个年轻的心坎上:
“少年们!”
“看看你们身上的绿!这是大地新生的颜色!是咱们林家村,从荒芜里挣扎出来,染上的第一抹生机!”
他苍劲的手指缓缓扫过台下几千双明亮的眼睛:
“这窗明几净的学堂,这每日饱足的饭食,这身挺括的工装,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林县长,是领航者公司,是你们的父兄,用血,用汗,用命!
在这太行山的石头缝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活路!”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是那信念、富足与希望——那凝聚了咱们全村人心血的不灭图腾的光,照在了你们身上!”
台下,几千双眼睛灼灼生辉。
张小虎挺直了腰杆,仿佛在接受检阅;陈阿青握紧了拳头;王春妮眼神晶亮;余建生则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鼓胀。
“你们下午要去哪里?”校长声调陡然拔高。
“木器厂!”“靶场!”“药圃!”“染坊!”“梯田!”回应声浪如同滚雷,从各个方阵中爆发。
“去做什么?”
“学真本事!”“练硬功夫!”“做有用的人!”回答汇聚成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好!”校长目光如炬,手指向窗外,“学堂里的笔墨,靶场上的硝烟,炉膛里的火焰,染缸里的蓝靛,田垄间的汗水,哪一样不是淬炼?哪一样不是铸造?你们学到的每一个字,掌握的每一门手艺,都是这图腾上添的一笔!你们,就是林家村的少年团!是这新天地的脊梁!”
没有喧嚣的口号,只有一片被信念点燃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
绿色的海洋微微起伏,几千颗年轻的心脏,被烙印上同一个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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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巨大的校门訇然中开,如同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闸门。
绿色的洪流奔涌而出,瞬间化作无数条支流,奔向林家村沸腾的脉络。
小虎所在的军事组大队,近千人,在团长石头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沉默而迅疾地跑向山坳靶场。
脚步声整齐划一,如同擂响的战鼓。
绿色的身影融入靶场肃杀的氛围。
冰冷的枪托抵住肩窝,灼热的阳光晒在脸上。
石头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水:
“张小虎!呼吸!
肩膀沉下去!
把枪含进你的骨头里!
心不定,枪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