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的临时转运场,喧嚣震天。
巨大的移动式起重机伸出钢铁臂膀,将最后一件包裹严实的平炉耐材稳稳吊起,放入编号为甲三的重型卡车货厢。
沉重的钢构件落下时,整个车架都发出沉闷的呻吟。
德国技术员弗里茨手持清单,用粉笔在油布包裹上重重划下一个勾,转身对身旁汗流浃背的中方领队大声喊道:
“甲三,超限件!固定!三层!钢丝绳!所有连接点!”
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喉音。
领队嘶哑着喉咙招呼工人:
“三层捆扎!钢丝绳给我勒进木头里去!垫木塞紧!”
十几个精壮汉子立刻扑上去,粗粝的钢丝绳在滑轮组和撬棍的协助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紧声。
汉斯·克虏伯和苏承业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棚里,目光紧盯着转运场。
第一梯队的十辆重型卡车已经装载完毕,如同十头钢铁巨兽匍匐在地。
它们装载的都是心脏级别的核心。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更引人注目的,是车队前后肃立的武装力量。
长治县城防司令曹文轩亲自带队,抽调了麾下最精锐的一个连。
士兵们穿着整洁的灰布军装,肩挎簇新的汉阳造步枪,刺刀在秋阳下闪着寒光。
队伍前头,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被牢牢架设在专用的马车拖架上,覆盖着油布,黑洞洞的枪口透着森然杀气。
十余名骑兵在车队外围游弋警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旷野。
“苏先生,真正的考验开始了。”汉斯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地图上从太原到长治那条标注着“石仔路基”的粗线。
苏承业看着曹文轩指挥士兵在关键卡车上加派了岗哨,点了点头:“有曹司令亲自压阵,宵小之徒当不敢觊觎。传令,第一梯队,出发!”
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瞬间压过了工地的喧嚣。
排气管喷出滚滚黑烟,十辆钢铁巨兽在经验最丰富的司机操控下,依次缓缓驶出转运场。
武装士兵或攀附在卡车两侧的踏板上,或坐在紧随其后的武装马车上,骑兵则在车队前后数百米处展开扇形警戒。
整个队伍如同一条移动的钢铁与血肉筑成的长城,踏上了那条崭新的、由碎石铺就的公路。
最初的几十公里还算顺利。
石仔路基坚硬平整,车队保持着谨慎的速度匀速前进。
德国技术员坐在副驾驶或紧随其后的工程保障车上,紧盯着固定在设备关键部位的简易水平仪。
传令兵策马在车队前后飞驰,传递着简短的信息:
“甲一,水平正常!”
“甲五,一切正常。”
曹文轩骑在马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道路两侧的山梁和林地。
然而,进入太行山西麓的丘陵地带,挑战陡增。
连续的长坡考验着重载卡车的极限。
引擎发出近乎咆哮的嘶吼,司机们不得不频繁地降档。
最陡峭的一段长坡前,头车甲一甚至需要工程保障车在后面用钢缆拖拽助力,才勉强爬了上去。
下坡同样惊心动魄,沉重的负荷使得刹车系统承受着巨大压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曹文轩下令所有武装马车和骑兵集中到车队尾部下坡路段警戒,以防不测。
更大的考验来自路面本身。
石仔路基虽然整体平整,但局部路段因重型车辆碾压和地质原因,出现了沉降。
一次,编号甲七的卡车后轮突然陷入一处隐蔽的软坑,整个车身猛地一沉,剧烈倾斜!
车上装载的高炉热风炉大段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
“停车!停车!”随车的德国技术员卡尔脸色煞白,对着车窗外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