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一…万一那水库黄了呢?这钱不就…”周老板抖着嗓子问。
“黄了?”李员外嗤笑一声,手指头差点戳破那份认购简报,“领航者敢砸四成身家进去,苏婉贞敢拍胸脯包销,苏伯钧敢把官帽子和名声都押上,你当他们傻?还是你觉着苏老三那点水的本事是吹的?这债券,就是投名状!不买?那就是自己把自己关在门外头,以后甭想分一口汤!”
一屋子人你瞅我我瞅你,心里头翻江倒海。买?那可是拿棺材本赌苏家的前程。不买?怕是连赌桌都上不去。
“第二条路:抢滩!抢在县府前头,把荒地先占了!”李员外根本不给他们喘气的工夫,第二把刀紧跟着甩出来,“《劝垦章程》的命根子就是‘优先找水’和‘三年免税’。咱们等不起苏伯钧慢悠悠推了!咱们得自己动手,先干为敬!”
“自己干?”王掌柜懵了。
“对!”李员外眼里的光像饿狼,“把咱们手里那些位置顶好、最有可能出水的好荒地,立刻!马上!招流民,拉队伍,开垦!不用等县府的‘优先名单’!咱们自己掏腰包,请最好的打井师傅!豁出去,砸重金,私下请动苏三爷‘点拨’两句!只要咱们的地先冒出水来,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苏伯钧的章程下来,咱们的地已经有水了,他还能把水抽走灌别人的地?他敢!那就是逼反咱们这些‘积极响应’开荒的‘良绅’!报纸上能饶了他?”
他喘了口气,声音带着豁出去的狠厉:“咱得用行动告诉苏伯钧,咱们不是他章程的绊脚石,咱们也能当开荒的急先锋!但有一条,咱们开出来的地,打出来的水,得是咱们自己的!他想拿章程来摘果子?门儿都没有!咱们自己动手,把‘优先’变成板上钉钉!”
“高!实在是高!”钱老爷一拍大腿,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双管齐下!一边买票上船占位子,一边自己动手抢地盘!进,咱们有债券份额和水源当筹码,能争!退,咱手里有活水的地,能守!”
“可钱呢?大把的钱啊!”赵举人一针见血,“买债券要钱!自己拉人开荒、找水更要钱!泼天的钱!咱们几家,能掏出多少家底?”
花厅里死一般寂静。每个人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算家底,算风险。买债券是押宝苏家的未来,赌的是长远。自己抢开荒是刀口舔血,赌的是能不能在苏家收网前,抢到那口救命的水。
“凑!”李员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腮帮子咬得死紧,“砸锅卖铁也得凑!这是要命的关头!舍不得孩子,连狼毛都摸不着!各家回去,立刻!马上!把能动的现银、能押的铺子庄子,全给我盘出来!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儿聚!定下各家认购债券的数,还有抢开荒摊的份子钱!必须快!苏家的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
他眼珠子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诸位,苏家兄妹织的是天罗地网!想活命,想保住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就别再打小算盘,别再藏着掖着!要么绑一块儿往上冲,要么抱一块儿沉到底!这回,”他声音陡然转冷,像冰渣子,“谁要是再敢拖后腿,暗地里使绊子…哼,别怪李某翻脸不认人!”
花厅里那股沉重的压力,憋得人喘不过气。这群在晋城风光了半辈子的老爷们,此刻只觉得像被卷进了滔天巨浪里的小破船,除了抱成一团,拿命去搏那一线生机,已经无路可走。什么主导局面,什么分庭抗礼,全成了泡影。眼下,他们只求在这苏家掀起的风暴里,别被一口吞了,能抢到块巴掌大的地方,分得半口残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