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通体由青铜打造的古朴令牌,就那般静静地悬浮在叶枭那颗,已然彻底化作了鹅黄之色的奇特道种之前。
令牌之上,那个笔走龙蛇的“厨”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凌驾于这片众神战场所有大道之上的诡异规则,无声地昭示着那位说书人那不容置喙的无上权威。
死寂。
整片放逐之地在经历了神国降临,混沌污染,以及那最终足以抹除因果的规则清洗之后,终于陷入了一种,连时间都仿佛被彻底凝固的诡异平静。
“他走了?”
神海之中,风紫月那冰冷到了极致,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的意念,缓缓响起。
她那本该万劫不磨的太阴神魂,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在那只干瘦手掌的无上神威之下,她甚至连升起半分反抗的念头,都是一种奢望。
“走了。”
叶枭的声音,同样嘶哑到了极点,那颗刚刚才因为道心归一而光芒万丈的鹅黄色道种,此刻也已是光芒黯淡,其上甚至再次浮现出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根本无法愈合的狰狞裂痕。
他败了,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
无论是那高高在上的神选者,还是那深不可测的说书人都在用一种最为残酷的方式,向他揭示着一个他早已心知肚明,却又从未真正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还太弱了。
弱到,甚至连成为别人棋子的资格,都需要依靠对方的“施舍”。
“那这东西,是什么?”
风紫月的意念,死死地锁定在了那枚,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青铜令牌之上。
那不是法宝,更不是传承,那东西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一根,由那位执棋人随手丢下的毫无意义的鱼线。
而他们,便是那条,连鱼饵都算不上,却又不得不咬钩的蠢鱼。
叶枭没有回答。
他那双空洞的眸子,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枚令牌,那鹅黄色的道种,在这一刻,竟是本能地散发出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充满了无尽警惕与排斥的守护之光。
他在拒绝。
即便是在这种山穷水尽的绝境之下,他那源自于道心最深处的骄傲,也依旧不愿接受这份,充满了怜悯与嘲弄的“施舍”。
“叶枭,你疯了!”
风紫月那冰冷的意念,轰然炸响。
“你难道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吗?”
“我们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八种本源虽然暂时归一,可一旦你这道心彻底崩溃,我们两个都会瞬间被那失控的力量,撑得神魂爆裂!”
“这令牌,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她说的没错。
叶枭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颗鹅黄色的道种,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缓缓地走向崩解。
那说书人最后的那一挥手,看似随意,却早已将一股,足以磨灭一切的“规则”之力,打入了他道心的最深处。
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不过是依靠着那朵守护金莲,最后的一丝不屈执念,在苦苦支撑罢了。
“生路?”
叶枭笑了,那是一种,充满了无尽疲惫与自嘲的惨笑。
“风紫月,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从那神选者降临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我们都早已是别人棋盘之上,一枚,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棋子。”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换一个看上去,更仁慈一点的执棋人罢了。”
神海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风紫月那冰冷的神魂,剧烈地颤抖着。
她无法反驳。
因为叶枭说的是事实。
可就在此时,叶枭那双空洞的眸子,却是猛地一凝。
他那颗本已光芒黯淡的鹅黄色道种,竟是在这一刻,主动地朝着那枚青铜令牌,缓缓地飘了过去。
“你!”
风紫月那冰冷的神魂,猛地一颤。
“既然横竖都是棋子。”
叶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即便是沦为棋子,也依旧要将那执棋人的手指,都彻底咬断的无上疯狂。
“那我为何,不选一张,更大,也更有趣的棋盘呢?”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颗鹅黄色的道种,竟是毫不犹豫地在那风紫月不敢相信的注视下,主动地印在了那枚,充满了未知与诡异的青铜令牌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信息洪流,更没有所谓的传承灌顶。
那枚青铜令牌,在接触到叶枭那颗道种的刹那,竟是仿若冰雪遇到了烈阳,悄无声息地便已彻底融入了那片,充满了无尽“温柔”与“思念”的鹅黄之色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
叶枭那具,本已濒临崩溃的鸿蒙道体,竟是猛地一震。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即将彻底崩解的鹅黄色道种,竟是在融合了那枚令牌之后,被一股,不属于他却又极其温和的奇异力量,强行稳定了下来。
那股力量,并非是在修复他的道伤。
它更像是一道,由那位说书人亲手设下的“枷锁”,死死地锁住了他那八种,即将再次暴走的灭世本源,也锁住了他那颗,不甘为棋子的疯魔道心。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他最不屑,也最耻辱的方式。
“走吧。”
叶枭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那声音之中,听不出半分喜悦,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冰冷。
他强行压下了那股,源自于神魂深处的屈辱感,那双空洞的眸子,再次艰难地抬起,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战场迷雾,落向了那片,众神战场的尽头。
在那片连光芒都无法抵达的绝对黑暗之中,那缕不属于神魔,只属于“凡人”的微弱炊烟,依旧在那里,缓缓升起。
那里,才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需要用那万丈红尘的烟火气,来当成自己与风紫月这具“共生道体”的真正调和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