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日本黑社会都极其厌恶警察,你认为四本松会乖乖的打110吗?”
看来玲奈直接打了郑警官的电话。
“不过,你别误会,我让你带走手机,可不是为了卖四本松人情。”郑警官又扫了一眼周围,“纯粹是因为这事儿跟你那手机没关系,让你把它带走,就能避免横生枝节——光是理清李立学这条线,这下半年就有的忙了。我可不想把不相关的事牵扯进来,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这时,一个鉴定人员跑来对着我周身上下一顿拍照,还有人在我脸上、皮肤上还有指甲缝里提取样本——血,皮屑……鬼知道还有什么玩意儿。
整个过程中,郑警官一言不发的审视着我。
眼神接触的那一刹那,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怀疑”。
我意识到,刚才他的那番话未必都是实话。
或许,他只是知道,从这坨“手机”里挖不出更多消息,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
等鉴定人员的工作做完,郑警官递给我几张湿巾。
“擦擦吧,”他说,“有人在学校外面等你呢,满脸是血的出去,保不齐会把人家吓着。”
“是琳琳吗?”
我脱口而出。
他愣了一下,笑道:
“出去就知道了。”
趁擦血的功夫,我走去落地窗前,俯瞰小花园的样子。
大雨滂沱,蓝红色的光芒交替闪烁。
小花园外围拉起了警戒线,现场已经被清空,两个警察在里面走来走去的拍照。
法桐完全倒在地上,树干惨白、黑色的球形树根撅在外面,乍一看像是撅在皮肤组织外的骨关节。
挖掘机静静地停在雨里,锈迹斑驳的铲斗正压在树干上,仿佛一只黑色的大手,正死死的扼住法桐的咽喉。
我感到呼吸困难。
猫窝呢?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它。
郑警官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带着我穿过警戒线,走出办公室,走下楼梯,走出教学楼。
两名警官帮我撑起伞,一左一右的引着我往小花园的反方向走去——那里是学校西门,车行出入口。
扭回头,郑警官还跟在我后面,他也撑着一把伞。
伞沿下,他的眼睛仍在盯着我。
他到底在怀疑我什么呢?
又不是我装的窃听器,
又不是我绑架了自己,
又不是我捅了自己几刀!
他的目光令我心烦意乱,然而我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伞面上雨点的噼啪声,一步步朝西门走去。
雨幕中,小学西大门的样子逐渐显出来,两根通天大柱金碧辉煌,两尊大石狮子左右开列,李立学的王霸之气侧漏无疑。
较之东边,小学西门外的路宽的多,又双向四车道。
警方在大门外的硬地上拉了警戒线,一群好事的村民打着雨伞在外面吵吵嚷嚷。
见我们走出来,一名警察解开了警戒线,两个举着雨伞的女人顺次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不用说,是琳琳。
她还穿着那身套裙,胸前多了一枚金色的胸针,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脸型显得很修长,一副含苞待放的样子——想必一下午都没能从酒会脱身。
至于另一个,我真的没想到,居然是杨茗。
她的样子就比较怪了。
身上依旧做律师打扮,但左胳膊上缠着几圈绷带,一贯扎成马尾的长发也散着,两只耳朵都遮在头发后面。
她来干嘛?
难道是被方包利打了,想找我旧情复燃?
两名警察刚放开我的手,琳琳便把我拉到她的伞下,杨茗则依旧站在警戒线附近没动。
跟丢了魂似的。
这就更让我困惑了。
“滴!滴滴!!!”
不等我们说话,警戒线外传来了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
响笛的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人,他没撑伞,所以一眼就认出是送我手机的那个精瘦男人——也就是玲奈的手下。
“稍等,我先跟他聊几句。”
琳琳满脸困惑的撒开我的手,杨茗还是没动,警察们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我走过去。
“驸马爷,胳膊腿还都在吗?”
隔着警戒线,精瘦男人一脸坏笑。
“伸出手来。”
我说。
他愣了一下。
“伸出手来。”
我重复道。
他不耐烦的摊开左手。
我把那袋手机放在他手心里。
“转告玲奈,她的救命之恩我牢记在心,也请她注意:信不过我就当面说出来!”
精瘦男人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撇了撇嘴,转头把那袋垃圾丢进车里。
我也随着朝车里看去。
副驾驶位上坐着那个粗壮的日本人,他正警惕的看着我。
他面前的仪表盘上放着类似移动电台的东西。
这玩意儿我见过,四六级考试抓作弊时,我们曾经在考场附近抓到过一辆面包车,车上就有类似的设备——大约是小功率无线收发器,这种设备的有效半径极其有限,当目标位于建筑物内部时就需要贴的更近些——我们就是这样抓住那辆车的。
所以……他俩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直都是。
换言之:在得知我遇险时,他们完全可以立即冲进来救我,但玲奈选择了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