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用手指蘸了点潭水,尝了尝便吐了出来,盐味齁得舌尖发麻,像是吞了口海水。
“只是一直没顾上开,现在看来,谢明倒是帮了咱们个忙。”
林猛看着那片盐霜,突然明白过来,眼睛亮得像火把:
“王爷是要自己熬盐?”
“不仅要熬,还要让全北疆都知道。”
顾北的眼神亮得惊人,像藏着团火。
“刘三的铁匠铺能造盐灶吗?”
“用铁锅煮,应该能出盐。”
七日后的清晨,黑风寨的空地上支起了十座简易盐灶。
灶台是用黄泥垒的,上面架着口口黑铁锅,锅里盛满了从黑风口运来的咸水。
刘三带着工匠们往灶里添柴,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锅底,铁锅里的咸水翻滚着冒泡,蒸腾的白雾裹着咸腥味飘向流民营地,引得人都往这边凑。
李寡妇抱着孩子来看热闹,看着白花花的盐粒从锅底结晶出来,像细小的雪花,突然捂住嘴哭了,她想起去年在逃荒路上,丈夫就是为了抢块盐砖,被谢家的护院活活打死,临死前还攥着半块盐,血把盐都染红了。
顾北让人把熬出的第一批盐装成小袋,袋子是用麻布缝的,上面还绣着个“黑风寨”的字样。
分发给流民时,每个袋子里都塞了张账册副本。
“大家看清楚。”
他站在高台上,声音传遍整个山寨。
“谢家断我们的盐,却把三千斤盐送给漠北人换战马!”
“他们喂饱了豺狼,却要饿死咱们!”
“这样的朝廷蛀虫,咱们能答应吗?”
“不能!”
人群炸开了锅,吼声震得地都在抖。
有人把账册副本贴在寨门上,红着眼眶念上面的字,念到“送盐给漠北”时,声音都在颤。
有人对着长安的方向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溅在地上。
最年长的王老实突然朝着盐灶跪下,对着顾北的方向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作响,嘴里念叨着:
“老天有眼!”
就在这时,巡逻的士兵押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过来,是谢家商队的管事,他穿着件锦缎袍子,此刻被捆得像个粽子,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
他带着五车铁器想绕路去漠北,却被埋伏的民壮逮了个正着。
那管事还在挣扎:
“你们敢动我?”
“谢尚书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一句话,就能让你们黑风寨化为焦土!”
顾北瞥了眼那五车铁器,铁锭上还打着谢家的印记,阳光下闪着冷光。
“林猛!”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平常事。
“把这些铁熔了,给连弩营造新机括。”
“正好咱们的弩箭快用完了。”
又看向面如死灰的管事。
“回去告诉谢明,黑风寨的盐够吃了,他要是还敢来,下次送来的就不是铁器,是他的狗头!”
管事被拖下去时,正看见民壮们把铁器往熔炉里扔,火红的铁水映着一张张愤怒的脸,像要把天都烧红。
他突然想起出发前谢明的嘱咐。
“顾北就是个困兽,翻不了天!”
但此刻却觉得那困兽眼里的火光,能把整个北疆烧起来。
夕阳西下时,盐灶的白雾还在飘。
陈小三帮着分发新盐,看着王小二把盐粒撒在麦粥里,白花花的盐粒落在金黄的粥上,像撒了层碎银。
小二舀起一勺,吹了吹就往嘴里送,小脸上满足的神情,像吃到了山珍海味。
陈小三突然觉得这盐比蜜还甜。
“等咱们的连弩都用上新铁,看谁还敢来撒野!”
少年的声音里,藏着对未来的万丈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