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捧着奏折,静静地站在坤宁宫暖阁外。
指尖捏着明黄绫缎封皮,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
杨廷和的意见太扎眼,他真怕陛下看了动怒。
小太监通报不过片刻,便传来“宣李阁老进见”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拽了拽官袍。
然后,捧着奏折快步往里走去,袍角都带起了风。
暖阁里,朱厚照正靠在软榻上把玩玉扳指。
见李东阳进来,他抬了抬下巴:“奏折拟好了?拿来。”
李东阳躬身上前,双手递上奏折。
声音恭敬得没半点起伏:“回陛下,内阁会同司礼监、京营议完了。”
“封赏清单拟好了,杨廷和大人的不同意见,臣也附在后面,请陛下圣裁。”
朱厚照接过奏折,指尖拂过“内阁议事录”五个字,缓缓翻开。
开头几页是众人共识。
杨一清封太子太保,赏银五千两。
江彬升都督佥事,赏银三千两。
大同将士赏银五万两,阵亡家属免三年赋税。
条条都合他心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手指继续往下翻,直到撞见“杨廷和意见”那一页。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纸上写着“江彬及将士打仗乃本分,赏粮即可,不必加官赏银,恐坏祖制”。
字迹工整,却透着股迂腐的固执。
朱厚照盯着“杨廷和”三个字,眉头越皱越紧。
脑海里突然闪过穿越前的史料。
这杨廷和是他历史上的老师,可当年他落水后,正是这老东西拦着不让好好医治,间接害他英年早逝!
一想到这茬,心里的火气“噌”地往上冒。
历史的账还没算,这辈子刚登基,就敢拿“祖制”挡事,还想寒了将士的心,真当他好拿捏?
“陛下,杨廷和大人也是出于祖制考量,并非有意违逆……”
李东阳见陛下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手心都捏出了汗。
朱厚照却抬手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吓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阁老先退下吧。”
“封赏的事,朕自有定夺。”
李东阳心里一沉,知道陛下是真怒了。
不敢再多说,躬身行礼慢慢退出暖阁。
走时还忍不住回头瞥了眼。
陛下正盯着杨廷和的意见,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暖阁里只剩朱厚照和张永。
朱厚照“啪”地把奏折扔在案上,对着张永道:“张永,传朕的话,拟制旨!”
张永愣了下,连忙躬身:“奴婢遵旨!”
“不知陛下要拟什么内容?”
“朕决意特设云贵巡抚一职。”
朱厚照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云贵”的位置。
“主管云贵两地民生、赋税、流民安置,不给军事权,免得地方官权柄过盛。”
“那里地处边境,民生凋敝,正需要懂治理的人去打理。”
张永连忙点头拿纸笔准备记录。
却听朱厚照继续道:“东阁大学士杨廷和,学问颇深。”
“朕念他有治理之才,特加封吏部尚书衔,兼任云贵巡抚。”
“让他去云贵教教边民垦荒、读书,也算没浪费他的学问。”
“啊?”
张永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
“陛下,您是说……让杨大人去云贵当巡抚?”
“还加封吏部尚书衔?”
他是真懵了。
吏部尚书是六部之首,妥妥的京官重臣,可云贵巡抚是偏远边地差事,这分明是“明升暗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