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祖制不可违!这字,我死也不签!”
他梗着脖子,眼神里满是傲气,指着门口的方向。
“别说带锦衣卫来,就是陛下亲自来,拿着尚方宝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签!我倒要看看,陛下敢不敢因为一份方案,杀了六科的都给事中,寒了天下文官的心!”
这话彻底点燃了张永的恐惧。
他知道,王伦不签,自己就得跟着死。
张永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周锐使了个眼色,声音冷得像冰。
“王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周锐眼神一厉,没等王伦反应过来,右手猛地一抽。
“唰”的一声,绣春刀出鞘的锐响划破空气,冷光像一道闪电,直劈王伦的脖颈!
王伦脸上的傲气还没褪去,就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是钻心的疼。
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响,鲜血顺着脖颈往外喷,溅在案上的《大明会典》上,染红了“洪武十三年立六科”那一行字。
他的脑袋“咚”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一个年轻给事中的脚边,眼睛还圆睁着,满是难以置信。
整个值房瞬间死寂。
给事中们僵在原地,没人敢动。
有个年轻的给事中胃里翻江倒海,扶着墙干呕,却吐不出东西。
端着茶杯的给事中手一抖,茶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烫得他直哆嗦,却不敢松手。
还有个老给事中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
是吓尿了。
没人想到,陛下真敢在六科的值房里杀人。
更没人想到,王伦这个“硬骨头”,就这么轻易地被斩了头。
绣春刀上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血水里,声音在寂静的值房里格外清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锐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退到张永身后,仿佛刚才只是砍了一棵白菜,而不是一个正五品的朝廷命官。
张永看着地上的尸首,心里发怵,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方案,走到吏科副给事中李谦面前。
李谦正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李大人,该你签了。”
张永把方案递过去,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李谦抬起头,脸上沾着血点,眼神里满是恐惧,看着方案上的血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签不签?”
张永又问了一遍,周锐往前站了半步,绣春刀的刀鞘在李谦耳边轻轻一碰,发出“笃”的一声。
这一声像惊雷,吓得李谦连忙抓笔,手抖得像筛糠,笔掉在地上好几次,墨水洒了一地。
张永弯腰捡起笔,塞进李谦手里,按着他的手,在“同意”二字上连划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圈。
墨汁混着李谦的汗,在纸上晕开,勉强算是签了。
“这就对了。”
张永松开手,拿起方案,看了眼上面的血迹和签名,满意地点点头。
“早这么识相,不就省事了?”
他转身往外走,锦衣卫跟在后面,没人再看地上的尸首和瘫在地上的给事中们。
走到门口时,张永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值房里的人,眼神里的警告像冰。
“告诉你们六科的人,好好干活,别学王伦。”
“不然,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等张永带着锦衣卫走远了,值房里才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老给事中扑在王伦的尸首旁,抱着他的脑袋哭,眼泪混着血,糊得满脸都是。
年轻给事中们咬着牙捶桌子,却没人敢说“要去告御状”。
王伦的脑袋还在地上呢,谁还敢触陛下的霉头?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
“六科都给事中王伦拒签方案,被陛下派锦衣卫当场斩了!”
“就在六科的值房里!血溅了满桌满地,连《大明会典》都染红了!”
“副给事中李谦被刀架着签了字,现在六科没人敢吭声了!”
官员们听到消息,个个吓得心惊胆战。
吏部尚书正在跟下属议事,手里的朱笔“啪”地断成两截,墨水溅在案上的官员名册上。
翰林院的编修们凑在窗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没人敢提“祖制”两个字。
连最敢说话的御史,都把刚写好的奏疏揉成了团,扔进了炭盆。
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王伦。
内阁值房里,李东阳刚收到消息,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站在原地,脸色惨白,指尖捏着案上的奏折,指节发白。
“陛下……陛下怎么能真的杀人?”
李东阳的声音发颤,连呼吸都乱了。
“王伦虽顽固,却是为了守住祖宗家法,杀了他,天下文官会寒心的!六科以后还敢封驳奏疏吗?这朝堂的制衡,就这么破了啊!”
旁边的阁老刘健也急了,来回踱步,袍角扫过地上的茶杯碎片,发出“哗啦”的响。
“是啊!先帝在位时,再生气也只是罚俸、贬官,从没想过杀人!现在陛下这么做,以后谁还敢跟他提不同的意见?”
李东阳没说话,只是望着皇宫的方向,心里沉甸甸的。
他现在才明白,这位年轻的陛下,根本不是“能被劝服”的性子。
他要做的事,哪怕血流成河,也绝不会回头。
而坤宁宫暖阁里,朱厚照接过张永递来的方案,看着上面的血迹和歪歪扭扭的签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朕说过,要么签字,要么死。”
他把方案扔在案上,拿起旁边的密信。
是沈希仪从保定送来的急报,上面写着“李默与李嵩有书信往来,涉及贪腐银十万两”。
朱厚照指尖划过“李默”的名字,眼神冷得像冰。
“杀了王伦,只是开始。”
张永躬身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知道,陛下的怒火,还没消,接下来,怕是还有更多人要倒霉。
六科的值房里,依旧一片死寂。
给事中们或坐或站,没人说话,只有地上的血迹渐渐凝固,变成暗沉的红。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血迹上,却没带来半点暖意。
他们不知道,陛下接下来还会对六科做什么,更不知道,那场因保定贪腐掀起的风暴,已经顺着王伦的血,悄悄刮到了京城的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