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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夜缇捕影,铁蹄踏碎京华梦(1 / 2)

三更时分。

梆子声刚过。

“咚——咚——咚——”

三响敲在寂静的夜里。

像砸在贪官们的心上,震得人发慌。

京城西角的张府。

还沉浸在暖香之中。

紫檀木榻上的熏香燃得正旺。

烟缕绕着帐幔,像团化不开的雾。

混着小妾发间的脂粉气。

甜得发腻。

吏部文选司郎中张锐。

正搂着小妾在榻上酣睡。

嘴角还挂着笑。

梦里。

他正美滋滋地数着江南盐商送来的银票。

一沓沓堆得像小山,每张都印着“五百两”的字样。

盐商们围着他喊“张大人”。

喊得他骨头都酥了,连官帽歪了都没察觉。

忽然。

院外“哐当”一声巨响。

朱漆大门被踹碎了。

木渣子溅得满地都是。

还混着丫鬟的尖叫。

“啊——!”

如冰水浇在滚油里。

瞬间炸开了锅。

“哪个狗娘养的敢闯老子的府!”

张锐骂骂咧咧地披衣下床。

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才想起没穿鞋,冻得他一蹦。

刚推开卧房木门。

一道寒光“唰”地逼过来。

是火把映在绣春刀上的光。

直晃得他睁不开眼。

火把的光晕里。

陆炳身着飞鱼服。

墨色的袍角在风里飘。

腰间的玉带扣着块和田玉,亮得刺眼。

绣春刀的刀尖抵在门楣上。

“咔”地刻出个小坑。

刀身映出张锐惨白如纸的脸。

连眼角的皱纹、嘴角的口水印都看得清。

“张大人。

陛下有请。”

陆炳的声音。

比檐角的冰棱还冷。

每个字都带着霜气,刮得人耳朵疼。

身后的锦衣卫缇骑。

已经踹开东西厢房。

“砰!”“砰!”

门板撞在墙上的声响此起彼伏。

像在敲鼓。

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混着妇孺的哭喊。

“别抓我爹!”“饶命啊!我家老爷是清官!”

把张府搅成了一锅粥。

张锐的小妾从床底钻出来。

珠钗刮乱了鬓发。

脸上还沾着灰,像只刚从洞里爬出来的老鼠。

抱着他的腿哭嚎:

“老爷!

他们是锦衣卫啊!

是来抓人的!快跟他们说你是吏部的官!”

“锦衣卫又如何?”

张锐强撑着拍开小妾的手。

官帽歪在脑后。

帽翅耷拉着。

像只落了水的鸡,狼狈得很:

“咱家是吏部堂官!

正五品!管着全国官员的升迁!

你们凭什么私闯民宅?

我要见都御史!我要弹劾你们‘滥用职权’!”

陆炳从袖中抽出那张炭火熏过的竹纸。

在火把下展开。

纸页被火熏得发脆。

“哗啦”响,像要碎了:

“‘陛下此举。

意在震慑群臣,实则刻薄寡恩’‘查账乃刁难老臣,欲赶尽杀绝’——

这些话。

是张大人傍晚在刘首辅府里说的吧?”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陛下说。

想请您去诏狱喝杯热茶。

聊聊‘三年必乱,蒙古人必南下’的高见。”

竹纸上“张锐”二字被朱砂圈着。

红得像血。

墨迹还带着炭火的焦气,闻着呛人。

张锐的脸“唰”地褪尽血色。

腿肚子一软。

“噗通”跪倒在地。

官靴上的云纹沾了满地灰。

膝盖磕得生疼,却连爬都爬不起来:

“不……不是我!

是王逊先起的头!他说陛下‘没读过圣贤书’!

我就是……就是顺嘴搭了句茬!

陆指挥。

您高抬贵手,看在我姐夫是江南盐商的份上……”

“哦?

王大人也在诏狱等着呢。

你们正好凑一桌。”

陆炳挥挥手。

两名缇骑上前架起张锐。

铁链“咔嗒”锁在他的琵琶骨上。

“啊——!”

张锐疼得龇牙咧嘴。

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

贴在背上凉得刺骨。

却不敢再喊半个“不”字。

眼睁睁看着小妾被缇骑推搡着塞进偏院。

妆奁被翻得七零八落。

那些盐商送的翡翠摆件。

“啪!”“啪!”

摔在青砖上。

碎成星星点点的绿。

像他此刻的心思。

全散了,捡都捡不起来。

“搜仔细些。

别漏了书房暗格。”

陆炳踩着满地狼藉穿过天井。

目光扫过正厅的匾额。

“忠勤世家”四个金字在火把下泛着嘲讽的光。

刺得人眼疼——这“忠勤”,怕是“忠”于银子,“勤”于贪腐。

缇骑很快从书房暗格里翻出三箱账册。

“大人!找到了!都是漕运账!”

箱子“哐当”打开。

账本露出来。

最上面那本记着“漕运损耗”。

却在“额外支用”栏里画着密密麻麻的圈。

旁边注着江南盐商的名字。

“李三”“王麻子”“沈老财”……

都是偷税漏税的惯犯。

“带走吧。”

陆炳掂了掂账册。

纸页间掉出一张银票。

票面盖着扬州盐运司的红印。

数额是五千两。

够寻常百姓种十年地,吃十年饱饭。

他冷笑一声塞进袖中。

这便是明日朝堂上最好的“礼物”。

看那些文官还怎么替张锐说话,怎么喊“陛下苛待老臣”。

此时的城南李府。

户部主事李宾正对着账本冒汗。

额头上的汗珠子“啪嗒”滴在纸页上。

晕开了墨迹,把“漕粮损耗三成”的“三”字晕成了“五”字。

傍晚从刘府回来。

他就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刚把漕运亏空的账册塞进灶膛。

“呼”地划了根火柴。

火苗刚舔到纸角。

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

不是寻常巡夜的兵丁——兵丁的马没这么重的蹄声。

是锦衣卫的铁蹄。

“哒哒!哒哒!”

踏在青石板上带着沉雷般的震感。

连灶台上的陶罐都跟着抖,里面的油晃出了边。

“李大人。

别烧了。

呛着嗓子不好。

诏狱里可没润喉的蜜饯。”

陆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轻得像猫叫。

却把李宾吓了个激灵。

手里的火柴“啪”地掉在地上,烧着了他的裤脚。

李宾回头时。

正看见缇骑举着火把站在厨房门口。

火光映得他们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像庙里的凶神。

灶膛里的纸灰还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