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每天早晨,牛仔们都以为一出门准会发现他冻僵了,可是恰恰相反,倒是他每天早上进屋来,看见他们舍不得离开暖和的毯子,迟迟不肯起床。

还需要建畜栏和一间熏肉储藏室,木屋本身还有多处地方需要改进。考尔把人们的工作安排好,自己负担起巡视牲畜这项主要任务。有时候他与纽特同去。他打死了几头野牛,还教纽特怎样宰杀。

老休骑着那匹带斑点的马,来来去去,随心所欲。虽然他与人们在一起时总是不停地说话,但是也常常产生一种他称之为孤独的感觉,一走就是十天。有一段时间,天气比较暖和,他飞快地骑马回来找到队长,激动地报告南边三十公里处有一群野马在吃草。

由于帽子溪牧牛公司的坐骑情况并不是十分理想,考尔决定前去看看那些马。他们的运气很好,在离总部二十五公里的一个没有出口的峡谷里拦住了那群野马。马的个头儿都不大,但因夏天吃了好草,个个膘肥体壮。伯特·博罗姆是全队最好的套索手。他一个人就套住了十八匹。他们将这些马带回去,用绳子捆住腿,放在原有的马群里。

盘子波吉特言行一致,在捉回野马的第二天,他拿到工钱便离开了。考尔为他支取工钱而恼火,他还以为那几场风雪已经给了盘子一点儿教训,使他不再愚蠢地要求离开呢。

“在一个你不熟悉的地方赶路,现在可不是时候。”考尔说。

“是我一直在最前边带着牛群走到这儿的。”盘子毫不让步,“我想我会找到路,再说我还有大衣呢。”

考尔身上的现款不多,但他已在迈尔斯城那个小银行里存了些钱,于是便把纸簿放在一口平底锅的锅底上,给盘子写了张支取工钱的取款单。这时,大家刚吃罢早饭,很多牛仔都在围观他们俩。前一天晚上下了场小雪,数公里内白皑皑一片。

“妈的,咱们干脆现在就开追悼会吧。”稀汤说,“他连黄石河都到不了,更别说到内布拉斯加了。”

“就是为了那个妓女,”杰斯帕说,“他要在别人到那儿以前赶回去。”

盘子涨红了脸,向杰斯帕冲过去。“她不是妓女,”他说,“赶快收回你的话,要不我就抽你他妈的耳光。”

杰斯帕被这他的动作唬住了。他两脚冰凉,知道与盘子打架占不了上风。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而且经常是这样,一想到要用其中一只冰冷的手还击一个犟小子,心里便觉得不是个滋味。

“嘿,我是说她年轻的时候,”杰斯帕说,“我并不知道她现在靠什么生活。”

盘子气得浑身冰凉,飞快地走开了。一路上,很多人在谈到罗丽娜时都带着揶揄的口气,他对此很不满意,既然如此,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和他们道别。波·坎波给他准备好大量的给养,他都快上不去马背了。

盘子认为这没有必要。“我有枪,”他对波说,“猎物多得是。”

“只怕你不愿意在冰天雪地里打猎吧。”波·坎波说。

临行时,考尔让他多带上匹马,盘子到北方来的一路上主要骑的是他的白糖,而且还打算骑着它回去,但考尔坚持让他带上一匹小鹿皮马,以防万一。

“马总会有走瘸的时候。”他说。

所有的牛仔都围在那里,盘子的离去引起大家的不安。纽特真想痛哭一场,生离死别是何等地相似啊。

在这最后的时刻,盘子想到就要离开大家,内心也感到强烈的痛苦。虽说大部分人对他都不够尊敬,他们表现粗暴而且能力不高,但毕竟是自己的老伙伴。他喜欢纽特,也喜欢拿杰斯帕开心,甚至对大嘴唇也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喜爱。大嘴唇任命自己当厨子的助手后便很少离开炉灶了。

但是事到如今,盘子已经不能停下。他对危险无所顾忌,他必须去看罗丽娜,事情就是这样。他上马后,接过了那匹小鹿皮马的缰绳。

豌豆眼当时在马圈附近解手——蒙大拿对他的主要影响是引起了便秘——没有赶上盘子临行前的准备工作。自从奥古斯塔斯死了,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看见盘子要骑马离去,他再度难过起来。

“喂,我发誓,盘子。”他说。他眼泪汪汪,不能再往下说了。此情此景使不少人心烦意乱,心想他们自己的表现比豌豆眼也强不了多少。盘子迅速地与周围的人一一握手。

“再见,伙计们。”他说,“你们要是回去,请到布拉索斯河以南找我。”说罢,他刺了一下白糖,没多久便成了雪地里一个小小的黑点。

考尔为是否把奥古斯塔斯给那两个女人的信交给盘子而犹豫了良久,末了还是做了较为稳妥的选择。一旦盘子走失——他很可能走失——那么信也就丢了,而这是奥古斯塔斯的遗言,还是由自己保存,亲手交给她俩的好,尽管这一打算并不使他感到高兴。

当天晚上,他坐在帐篷里,思考着自己的转变。他容忍了那个年轻人无视他的警告而走掉。他本可以命令他留下,命令也可以下得严厉些,就像牛仔们不听话的时候他做的那样。盘子这个人有自己的主见,但还没有到对抗强硬命令的程度。作为队长,他下达过无数这种强硬命令,没有一次行不通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心思这么做,在需要运用权力的时刻他没有运用。他赞赏盘子波吉特,他在四千多公里的路程里忠实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也证实了自己是一个最善于阻止牛群奔散的高手。但考尔还是允许他走了,而且并不十分介意。他知道,除了豌豆眼与那个孩子,其余的人都走了他也不在意。他已经一步也不想再带领他们向前走了。

翌日,天气持续晴好,他打算独自前往本顿堡。科特少校说过,这年冬天如果气候恶劣,部队可能会不断地需要牛肉,因为他们的伙食糟糕得很。归根结底,他们是为卖牛才到蒙大拿来的。他们到达蒙大拿的消息一旦传到得克萨斯,其他人就会蜂拥而至,很可能明年秋天就会到达,因而有必要与军队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军队是这一带唯一需要牛肉的买主。

就在队长外出时,纽特显示出了驯马的天赋。本·瑞尼是个优秀的骑手,他接受了驯野马的任务,但是第一天就被一匹烈马甩下来,胳膊脱臼了。波·坎波为他复位后,他说他已经受够了抛人的野马,并打算在队长回来后要求换个工作。纽特一直在做零碎的木活儿,把枯树从河里拖上来,协助豌豆眼与皮特·斯佩特尔把枯树劈成柴。他对本·瑞尼说,他想试试那匹黑马。后来他居然将它骑得老实了,这真出人意料,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当然,他明白把一匹马骑得不再尥蹶子甩人只是驯马的一小部分,还必须把它们驯服到给它们备鞍时不需要捆绑、服从驾驭才行。如果可能,还要使它们对牛群产生兴趣。

一周后,队长回来了。他带回一张圣诞节前向本顿堡出售三百头牛的订单。这时纽特正在他们刚刚建成的一个小围栏里驯一匹鲁钝的红鬃马。他紧张地看着队长,等着因为私自更换工作而挨训斥,但考尔只是坐在母夜叉的背上瞧他。纽特力图不理会他在那里,他不乐意因思想太紧张而惹恼那匹红鬃马。他发现如果在驯马的时候不断地以安慰的口吻与马说话,就会对马产生良好的影响,于是在队长观看时,他就对那匹红鬃马轻声地说话。后来队长下了马,卸下马鞍,对这孩子驯马的温顺方法感到快慰。他是一个工作时从不说话的人,这是他与奥古斯塔斯的一大不同之处,奥古斯塔斯不说话就什么也干不成。他为这孩子有点儿像他感到快乐。他每次往本顿堡赶牛时,总要带上纽特与其他两个牛仔。

那年冬天,他们为卖牛去了好几次,不仅去本顿堡,还去了布福德堡。一次,他们到达本顿堡时,军队刚从南边买来一群野性未消的半驯化马。每次他们买牛时,碉堡里总是挤满了印第安人,为如何把牛在少校及那个被士兵们称作锯子的黑脚族酋长之间进行分配而争吵不休。他们称他为锯子是因为他的长相十分刁钻。有几个布拉德人也在场,考尔一看见他们便禁不住怒气冲天,他知道他眼前的这几个人就是杀死奥古斯塔斯的那几个勇士。那几个印第安人回去的时候,他真想跟上去,为他的朋友复仇,尽管他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人干的。他没有跟去,心里却为自己对奥古斯塔斯受到攻击未做出反应而感到不安。

少校发现纽特驯马的技术很好,便问考尔能否将他留在堡内几个星期,驯服新购进的马匹。考尔不想那么做,然而少校给的条件很好,他不便拒绝,再说回到总部后工作也有限。他们现在只是在对木屋进行改良,开始建一座马厩,此外就是在暴风雪后察看牛群。大部分牛仔在空闲的时间里出去打猎,已经打回许多野牛和角鹿,一个冬天也吃不完。

就这样,纽特得到队长的同意,留在堡里驯了一个月的马。天气好了些,白天经常晴空万里,但仍旧很冷。有一次,纽特被吓坏了。那天,当他把一匹矫健的栗色阉马第一次从堡里骑出来时,那匹马咬住马嚼子,一直跑到密苏里河的冰面上。马一上冰就滑倒了,砸破了冰层。幸而水不算深,纽特还能从水里挣扎出来,并把那匹马牵上了岸。几个士兵急忙抱来许多木柴,为他生火烘烤衣服。纽特心想,如果马走到河心才把冰踩破,那可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从此以后,只要他骑未驯服的马外出,一出堡就朝远离河岸的方向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