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就在当天下午,他们在奥加拉拉城东渡过了普拉特河,接着便将牛群向西北方向赶去。在河北边的山坡上,他们可以看见组成那座小城的一些棚子和木屋。牛仔们一看见这一景象便欣喜若狂,简直无法再继续干手里的活计,连将牛群赶到一块较好的安歇地都等不及了。

考尔想让他们小心些,想让他们知道这一带的印第安人闹得正凶,但是人们根本听不进去,连盘子波吉特也迫不及待地要进城去。考尔让盘子、稀汤、伯特、杰斯帕、织针及那个爱尔兰人先去。他们立即换上新衬衫,飞快地骑马离开了,好像后面有一百个科曼切人在追赶他们似的。

“快瞧他们进城的样子,罗丽娜。”奥古斯塔斯说,“简直等不及了。”

罗丽娜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有一桩心事。

“你什么时候去看她?”她问。

“啊,明天就去,”奥古斯塔斯说,“咱俩都去。”

“我留在这儿,”罗丽娜说,“听了你的话,我害怕了。”

一提到那个女人,她的手就颤抖,但她还是帮着奥古斯塔斯支起了帐篷。

“我想自己去奥加拉拉一趟,”奥古斯塔斯说,“你想跟我去吗?”

“你为什么想去?”她问。

“啊,那总还算得上是个城市,”他说,“我想去做点儿文明的事情,比如到餐馆吃顿饭什么的。如果这个要求过高,那我至少可以找个酒吧,喝上一杯威士忌。”

“跟我去吧,”他补了一句,“他们那儿也许有一两家商店,我可以给你买几件衣服。”

罗丽娜考虑了一下。自从奥古斯塔斯救了她,她一直穿着男人的衣服。她若与奥古斯塔斯一同前去看望那个女人,那就需要一条连衣裙。虽然她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但仍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心前去看她。好奇心固然不小,但更多的还是害怕。虽说就像目前这样待在帐篷里,只与奥古斯塔斯一个人说话,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意思,但她已经习惯了。想到城镇,就像想到那个女人一样使她不安。

“你是想找妓女,还是为别的事?”她看见他准备走了,便问道。

“我有你,还找妓女干什么?”他问道,“你们妇道人家的思想真奇怪。我只是想坐在椅子上喝一杯威士忌,打一两局牌我也没意见。”

“可是,有了我,你还是想要那个女人。”罗丽娜说,“你可以要我们两个,再要上一个妓女。想要你就去,我不在乎。”

她还真希望他去,因为这将加强她在那个女人面前的地位。

“跟我去吧,”奥古斯塔斯说,“我给你买几件新衣服。”

“你自己去给我买一件吧,”罗丽娜说,“买件你喜欢的。”

“可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他说,“你为什么那样怕城市?城里连一个见过你的人都没有。”

她不去,所以他也就不再叫她,自己一个人走了。路过篷车时他停了停,让波·坎波记住给她送饭。考尔也在那里,显得很不安。由于大部分有经验的人都走了,他便决定自己与牛群在一起,等第二天有人回来,他再去购买给养。

牛群在接连不断的山坡上平静地吃着草。能干的人们都进城了,留下的几个大部分是孩子。他们想要得到那渴望已久的机会,一个个正愁眉苦脸。

“跟我骑马进城去吧,”奥古斯塔斯对考尔说,“这儿静得像星期一的教堂。我请你吃顿饭,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哲学。”

“不,我得留下,”考尔说,“我一点儿哲学也不懂。”

“你的哲学是操心过度。”奥古斯塔斯说,“杰克要是没有让咱们绞死,他会马上跟我进城去。”

“扯淡,他那是咎由自取。”考尔说。

“我明白,可我记得每到一个城市,他总是个一起吃饭的好伙伴。”奥古斯塔斯说。

他策马一口气跑了八九公里来到奥加拉拉。他奇怪地发现,自己仍旧很想念杰克·斯普恩。多少次从布拉索斯河巡逻回来时,他们两个总是尽快赶到奥斯汀,将整个晚上都花在酒、牌和女人身上。克拉拉与考尔总要为他们的纵酒作乐生一个星期闷气,而且克拉拉比考尔更难平息下来。

现在,杰克走了,离克拉拉却近了。他想,也许不去看她是明智的——一直到蒙大拿去,就让过去的事情永远过去算了。在他的生活里,从未有第二个女人给他的思想造成的影响像她造成的这样大。对往事的回忆如此甜蜜,他竟然不敢去看克拉拉变成了什么样子,生怕会破坏他那美好的回忆。她或许已经成为一个暴君,她在少女时代就具有那种潜在的能量。她也可能仅仅成了一个被劳苦折磨得疲惫不堪的拓荒者,美貌已不复存在,精力业已耗尽。见到她以后,他也许什么也感觉不到,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将失去他珍惜的东西。另一方面,他也可能在看到她以后,重新体会到他们年轻时的一切,而如果真是那样,骑马离开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还有罗丽娜。在过去的几个星期内,她成了他认识的最甜蜜的女人,比他的妻子更体谅人,比克拉拉更和气。她的美已复苏,牛仔们总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骑马来到离他们二三十米的地方,为的是看上她一眼。他理应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他知道全队的人——也许考尔除外——都认为他是个幸运儿。他务必让那过去继续闪光,不要与现有的混淆在一起。

然而,他深深地知道,他不能就这么从克拉拉身边骑马而过,不管他将受到什么样的混乱与失望的威胁。在他认识的女人中间,她最不一般,从某些方面来说,只有她才是他一生中最思念的女人。

他记得,在她告诉他,她要与鲍勃结婚时说的话——为了儿女,她需要他的友谊。他至少要去贡献一点儿友谊。此外,也要看看她的女儿们是否与她一样令人神往。

他感到始料未及的是,对奥加拉拉的访问并不使他感到愉快。他来到杂货店的时候,老板正要关门,他说服老板打开店门,给罗丽娜买了一大堆衣服。他几乎什么都买,衬裙、连衣裙、帽子,还有一件很暖和的大衣,因为他们到蒙大拿后肯定会遇上冷天。他甚至给她买了一件黑色长礼服,还买了一个细窄的真丝横领结。那个老板马上便不再想着关门了,他主动给奥古斯塔斯拿出皮手笼、手套,还有一双毡靴,以及其他零碎物品。末了,奥古斯塔斯见买的东西太多,便不打算带回去——反正他们明天还要来,把这些东西装上篷车带回去就是了。不过他还是挑了几件,以备罗丽娜去看克拉拉的时候穿用。他给她买了梳子、刷子和镜子——他知道女人都喜欢照镜子,而自从在沃斯堡出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照镜子的机会。

找到那家唯一的旅店并不难,但旅店里的饭店是一间不起眼的烟雾弥漫的小房子,只供应一种饭食。里面有一个垂头丧气的侍者,脸颊两边蓄着上窄下宽的络腮胡子。奥古斯塔斯决定去找一家欢快些的酒吧,可是并不容易找到。

他走进了一家酒吧,门上有一个巨大的鹿角,顾客大多数是为军队运货的皮货商。门外虽然拴着两匹帽子溪牧牛公司的马,但是没有见他们的人,他判断他们已经直接到隔壁那家妓院去了。他要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但是那些吵吵嚷嚷的皮货商喧闹不堪,使他没有心思品尝他的酒。一个中年赌棍立即发现了他,便走了过来。他留着稀疏的胡须,打着肮脏的领结。

“看样子你是个能玩牌的人,”赌徒说,“我叫肖。”

“两个人打牌,我不感兴趣。”奥古斯塔斯说,“这儿太吵闹了,乱成这个样子,连喝醉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