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太太问为什么。
理查说,是他自己惹人厌,而且他常常这样。他不停地抱怨这、抱怨那,不但不想听妈妈的话,还顶嘴。除非让他照他的意思做,不然就会没完没了。
K太太问他今天早上想做什么?
理查先是回答说,他只是不想起床,又表示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刚刚的想法讲出来,K太太表示肯定,理查便说他想打破窗户,还想乱丢东西。
K太太指出,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在上色。他的领土在所有人之上,也拥有最大的阴茎,而爸爸的领土非常少。她解释说,爸爸的到来让他很期待,但也让他愤怒得想打烂东西。他想取代爸爸的地位成为一家之主……
理查哀怨地说,前天他在旅馆的庭院里面发现一只小猫,他跟猫玩了一下子,正想把它送去警察局的时候,有人告诉他猫的主人是谁,后来他就把猫送回去。昨天他从那户人家的窗户看见那只小猫。
K太太说,不能把小猫留下来让他很难过。
理查说,他的确很难过,不过他也不能养猫,小猫会把东西抓破,还会四处破坏,很麻烦……理查开始数每个人拥有的领土数,按照往例,谁拥有最多领土,就用代表他的颜色画王国,而保罗有八块。
K太太诠释说,理查希望他的肚里怀有小孩。之前他很努力要维持家庭和谐,但在这张图中却表达了他渴望占有一切,并拥有最大的阴茎与最多的小孩。他很难过自己不能生小孩,也不能抢走属于妈妈的小孩,就像他必须把小猫还给它的主人一样。他想打破窗户,不单只是为了把东西丢出去,也表示他想闯入小猫主人的家,即闯入妈妈的身体;他认为里面含有小孩。小猫就代表具有破坏性又很惹人讨厌的他。
理查看着以前的几张图,并一边计算妈妈拥有的领土数目,然后写下来。K太太表示今天只能陪他走到转角。他说他觉得很遗憾,不过现在他不怕独自回家了。路途中,理查说他要跟妈妈去伊文斯先生的店里喝咖啡,那里的咖啡是他喝过最好喝的。伊文斯先生脾气不太好,不过好像还蛮喜欢他的,因为他常常会卖糖果给他。
这次晤谈时,理查的身心状态都相当良好。他没有显露出被害感。除了史密斯先生和那群女孩之外,他只有注意外面的行人两次;一次是老妇人,另一次是老先生。理查的虑病恐惧减轻许多,也并未处于躁症情绪之中,而是真的开朗起来。他能够自由地表达想法,也愿意聆听与接受诠释。整体而言,他的态度友善,情绪也相当平稳;与此同时,他的两难情感、欲望以及相伴而生的焦虑很清楚地显现出来,而且他也能够完全认知到(注记Ⅱ)。
第五十次晤谈注记:
Ⅰ.理查这时的感觉,本质上与他在画画及游戏过程中逐渐相信潜意识之存在时的感受相同(参见第十二次与第十六次晤谈)。我发现,儿童与成人在经历并且认知到心智某一层面的存在时,所获得的不仅是情感的满足,也包含智性的满足。借由诠释而理解潜意识所带来的纾缓作用,即是满足感油然而生的原因之一。借由分析使病患认为有益以及有所充实的东西表达出来,会促使被爱及被喂养的早期经验重现。这种充实感与自我整合及客体统整息息相关。自我整合的渴望在早期阶段就会产生,而诠释的一大功能与分析的主要目标即是促进自我整合。自我整合的渴望与领悟能够帮助病患在分析过程中历经焦虑与冲突时,忍受其所带来的痛苦及悲伤,甚至使病患在诠释引起被害焦虑并且使分析师变成迫害者的情况下,也能经历这些被害焦虑。我观察到,某些病患(成人儿童都有)自行或是在分析师的协助之下发现心智的某一部分(通常被视为不好或不诚实的那一面)时,他们不仅会感到满足,甚至会觉得有趣。这类病患都有几分幽默感,我因而看见构成幽默感的因素之一,是发现自己原来受潜抑的一部分后,有能力经验到满足感。
Ⅱ.此次与上次晤谈中,理查对于内在危险的恐惧明显减轻(这两次晤谈之前的分析所致),这使他能够更清楚地经历并且表达焦虑与两难情感。同时,理查对于焦虑与两难情感的认识与深入了解带来了纾缓的效果,使他对自己与他人都更具信心,心智状态亦因此更为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