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他更坏!他们说——”
“至于爱尔兰人在被困期间吃的那些珍馐美味——就我个人而言,与其吃酒店最近供应的那些膳食,不如来只美味多汁的老鼠。我想,我还是回里士满得了。只要有钱,那儿好吃的很多。”见她那一脸惊恐的表情,他眼里满是嘲讽。
自己竟露出惊惧之色,斯嘉丽恼火地嚷道:“真不明白你干吗老停在这儿不走!你满脑子就是吃喝、享乐之类的事。”
“除此之外,我用什么打发时间能更惬意——”他说,“至于我为何赖在这儿不走——嗯,我是读了不少包围、攻击城市的书,却从未亲眼见过。所以,我打算留在这儿瞧瞧。我是平民,所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再说,我也想体验体验。斯嘉丽,永远别放过新体验,能长见识哦。”
“我见识够多了。”
“多不多或许只有你最清楚,但我还是该说……这话或许有失恭敬。我留在这儿,说不定能在围城时营救你。我还从没救过落难的姑娘呢。这也是新体验。”
虽然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但她也从那些话中觉出了几分认真的意思。她头一扬:“我才不需要你救。我能照顾好自己,谢谢。”
“别这么说,斯嘉丽!你要是高兴,这话在心里想想可以,但永远永远别对一个男人说出口。北方女孩就有这毛病。她们本该是最迷人的姑娘,却偏偏老爱跟你说‘谢谢,我能照顾好自己’。通常来说,她们倒没撒谎。上帝保佑她们。于是,男人们也真由着她们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有完没完哪。”斯嘉丽冷冷地道。竟将她跟北佬比,还有比这更侮辱人的吗?“我坚信,你那些围城的说辞都是胡扯。你知道的,北佬永远到不了亚特兰大。”
“我跟你打赌,不出一个月,他们就能打进来。我用一盒夹心软糖跟你赌……”他乌黑的眼睛看向她的唇,“一个吻。”
片刻前,斯嘉丽还满心恐惧,害怕北佬入侵。但一听到“吻”这个词,她顿时什么都不怕了。这才是她熟悉的话题,比谈军事行动有趣多了。她忍了又忍,才没开心地笑起来。瑞德自给她那顶绿色软帽以来,就再没更进一步,做出任何称得上示爱的行为。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能诱得他说出什么知心话。可现在,她没有下饵,他却谈起“吻”来了。
“我对这种私人谈话不感兴趣,”斯嘉丽皱起眉,冷冷地道,“再说,吻你,我还不如吻一头猪。”
“这跟品位无关,我向来听说爱尔兰人偏爱猪,还真会把它们养在床下呢。但是,斯嘉丽,你非常需要亲吻。你的问题就在这儿。所有情郎都太尊重你,天知道为什么。或者,他们是因为太怕你,所以才无法正确对待你。结果,你就养成了这副令人难以忍受的傲慢劲。应该有深谙如何接吻的人来吻吻你啦。”
谈话并未向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如她所愿。和往常一样,这场谈话也成了一场她一败涂地的决斗。
“你估计觉得自己就是那位合适人选吧?”她强忍怒火,讽刺地问道。
“噢,当然,如果我不怕麻烦的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人们都说我吻技高超呢。”
“噢,”发现对方丝毫不为自己的魅力所动,她气急败坏地开口道,“呀,你……”然而,她又立刻困惑地垂下眼帘。他在笑,可那双黑眼睛深处却倏地有亮光闪过,就像腾起了一簇细细的小火苗。
“当然,你可能一直在纳闷,我送你帽子那天轻吻了你一下后,怎么就没下文了……”
“我从来没有……”
“斯嘉丽,那你就不是个好姑娘。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遗憾。真正的好姑娘都会纳闷男人为何不试着吻她们。虽然知道不该如此期许,也知道若真被男人吻了,自己必须摆出一副被侮辱了的样子,但她们还是希望男人们试着……好吧,亲爱的,振作起来。总有一天,我还会吻你,你也会喜欢的。但不是现在。所以,我恳请你,别这么没耐心。”
她知道他在戏弄自己。和往常一样,他的戏弄让她怒火中烧。他说的话总是有太多真相。哼,不跟他说了。他要一直这般无礼,对她过于随便,她一定要他好看。
“巴特勒船长,请掉转马头好吗?我想回医院了。”
“真的吗?伺候伤兵的天使?这么说,虱子和污水比跟我聊天更好?好吧,绝不能妨碍这样一双愿意为我们伟大目标效力的手。”他掉转马头,朝五角广场而去。
“至于我为何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温和地继续道,仿佛她压根没宣布谈话已经结束,“我在等你再长大点。你瞧,我现在吻你根本没多大乐趣。对于享乐,我可自私得很。我向来不喜欢吻小孩。”
眼角余光瞥见她生闷气气得胸脯都在上下起伏,他强忍着才没咧嘴笑开。
“而且,”他继续柔声道,“我还在等你忘掉那位可敬的阿希礼·威尔克斯呢。”
听他提起阿希礼的名字,她心中顿时一阵痛楚,热泪刺痛了眼皮。忘掉?她永远忘不掉阿希礼,哪怕他死去一千年,她也忘不掉他。她想到受伤的阿希礼奄奄一息地躺在遥远的北佬监狱,身上连条毯子都没有,也没有爱他的人握着他的手,就不由得痛恨起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吃饱喝足,拉长声调慢条斯理说话的样子,不过是在掩盖满心的嘲讽。
她气得完全说不出话。马车就在两人的沉默中,静静地行驶着。
“现在,你跟阿希礼之间的事,我基本全明白了。”瑞德继续道,“从在十二橡树园撞见你有失文雅的那幕起,我就开始留心观察,又发现了不少事。噢,比如,你还对他充满女学生的浪漫情怀,而他也在其高尚天性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了你回报。威尔克斯太太对你俩之间的事一无所知,你们真是把她耍得团团转哪。我基本什么都清楚了,只对一件事还心存好奇。那位可敬的阿希礼有没有做出危及其不朽灵魂的事,跟你接吻呢?”
斯嘉丽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一声不吭。
“啊,很好,看来他吻过你了。应该是这次休假回来的事?现在他很可能已经死了,你就将这个吻珍藏在心底吧。但我可以肯定,你终将忘掉它。等你忘掉他的吻,我再……”
她愤怒地转过来。
“你——你滚远点!”她浑身都绷紧了,一双绿眼睛里满是怒火,“让我下车,否则我就跳啦。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
他停下车,但还没来得及下去扶她,她就纵身一跃。裙子圈撑被车轮钩住,衬裙和宽松长裤顿时都显露在五角广场那些人眼前。瑞德连忙倾身替她解开。她一言不发地断然离开,连头都没回一下。瑞德轻轻一笑,打马离去。
(1)又称“如愿骨”,两人食禽肉后同执叉骨一起折断,得较长一端者即表示可如愿以偿。
(2)古罗马大将,喜好举办豪华筵席。
(3)希腊东部一多岩石平原,古时曾是一山口。公元前480年,斯巴达人在此抵御波斯大军,最终全部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