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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儿童分析技巧 第一章(2 / 2)

在儿童分析中,我们不能因为儿童的强迫性重复行为,而将他们的外在行动和潜意识幻想看得太重。儿童固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喜欢用行动表现(actg out),而成人也常依赖这原始机制。他们在分析时获得的愉悦,为继续治疗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刺激,虽然我们得明白这也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当分析开始后,小患者通过解析已经消解了部分焦虑,于是他体会到一种放松感,促使他继续接受治疗,这往往是在最初几次治疗后就出现的。因为他们其实原先并没有被分析的内在需要,这种放松感让他们领悟到分析的作用与价值,于是有效的治疗动机产生了,正如同成人了知自身患病需要治疗一样。孩童的领悟能力证明了他们其实能够与现实相联系,不符合我们先前对这些小小患者的期待。关于儿童与现实的关系,值得我们进一步讨论。

在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可以观察到儿童对现实的理解,一开始是很微弱的,而后随着分析的进行渐渐增强。例如,小患者开始能够区分假扮的母亲和真实的母亲,他也能够区分玩具弟弟和真实的弟弟。他会坚持说,他对玩具弟弟做这做那都是假的,他还是很爱真实的弟弟的。只有在战胜了强烈且顽固的抗拒心理之后,他才会理解他那些攻击行为其实针对的是现实生活中的对象。当这个幼小的孩子领悟到这一点,他其实已经向适应现实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我三岁九个月的小病人楚德,在仅进行了一次分析之后便随母亲出国去了。六个月之后,她回国继续跟随我治疗。当时,促使她谈论旅途的所见所闻着实花了些时间,谈起来时她也只聊了和她梦境相关的那部分:她和母亲回到了她们在意大利去过的一家餐馆,服务员没能给她们红莓酱,因为红莓酱用完了。通过此梦的解析【这是一个典型的关于惩罚的梦。可以发现,这个梦建立在死亡意愿(death-wishes)及其带来的罪疚感之上。这个死亡意愿由口腔挫折(oral frtration)和俄狄浦斯情境引发,并指向她妹妹与母亲。通过分析幼童的梦境,我发现无论在他们的梦境还是游戏中,由超我引发的意愿和反倾向(uendency)总是存在的,而即便在最简单的意愿或梦境中,罪疚感都会以隐蔽的方式发生作用。,加上其他一些现象,我们可以知道她还未从断奶的痛苦以及对妹妹的嫉妒中恢复过来。虽然她向我报告了各种显然无利于分析的日常琐事,还反复提及六个月前第一次分析时提过的细节,但唯一让她提起旅行的原因,是一次挫折事件,该挫折事件与分析情境中的挫折体验密切相关。除此之外,她对谈及旅行毫无兴趣。

患有神经官能症的儿童往往不能够接受现实,因为他们不能忍受挫折。他们否认现实,以此来回避现实的伤害。他们未来能否适应现实,最基础的、起决定作用的一点,要看他们是否能适应俄狄浦斯情境带来的挫折。在幼童身上,坚决拒绝接受现实(往往伪装成顺从与适应),其实是神经官能症的一个指征,它和成人患者逃离现实如出一辙,仅仅在表达方式上有所不同。所以,早期分析的结果之一,就是能够帮孩子接受和适应现实。如若能成功达到这个目标,且不谈其他收获,仅教育方面的困难就会减少,因为孩子已经能够忍受现实带来的挫折了。

我认为我们已经能够体会到,儿童分析中的方法角度与成人分析有不少差别。我们走了一条横穿自我的捷径,通过将自己置身于孩子的潜意识中,并由那里起步逐渐接触他们的自我。幼童的自我较弱,所以他们的超我所带来的过度压力比成人更厉害,我们要通过减少这些压力,来强化儿童的自我,并帮助他们的自我发展。【在终止治疗之后,孩童并不能像成人那样改变他们生活的环境。但精神分析能够帮助他们更自由地发展,并在现实环境中有更良好的感受。不仅如此,孩童神经官能症的涤除,也将不利的环境造成的困难降到最小。根据我的经验,一旦孩子开始接受精神分析并开始好转时,母亲神经质的反应也会减少很多。

前文我业已谈及在进行儿童精神分析时,解析能够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一点可以从很多方面得到验证,比如解析之后他们游戏内容得到拓展,移情作用得到强化,焦虑随之减少等等。但有时候,他们确实无法在意识层面处理这些解析。我发现,这个能力要到后期才能发展起来,它是随着自我的发展,以及适应现实能力的提高而渐渐养成的。性觉醒(sexual enlightennt)的过程也是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分析仅仅是将性理论与出生幻想(birth-phantasy)相关的材料挖掘出来罢了。只有在去除了潜意识的抵抗之后,孩童才会渐渐形成性觉醒。故而必须对儿童进行完整的分析,儿童才可能有性觉醒,也才可能完全适应现实。如若不能达到这个结果,那么很难说此次治疗已经成功、可以结案了。

儿童的表达模式与成人不同,整个分析情境也相异。然而,不管是儿童分析还是成人分析,遵循的主要分析原则还是一致的。解析的持续进行,阻抗的渐渐消除,不断移情至旧的经验(无论这种经验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这些都能帮助我们建立并维系正确的分析情境,与成人并无二致。要达到这样的结果需要一个必备条件,即分析师必须使用与成人类似的分析方法,而不得在儿童身上施加一种非分析的、教育化的影响,而且处理移情的方式也必须与成人分析类似。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分析情境中了解儿童的症状,获知他们的困难所在。通过移情,他们早期的症状或困难,乃至小时候的顽皮表现,都可能得以重现。例如,他们可能再次尿床,在某种特定情境下重复小时候做的一些事情,甚至三四岁的孩子会像一两岁的婴儿一样牙牙学语。

在分析初始阶段,孩子通过分析而新明白的道理主要以潜意识的方式工作,所以他们并不会觉得必须立刻修复他们与父母的关系。这种进步一开始是以情绪而非理性的方式展现的。根据我的经验,当孩子渐渐明白了这些道理,他们会放松下来,这样与父母的关系大为改善,同时孩子的社会适应性也变强了,也变得更好管教了。通过分析,孩子超我的要求弱化了,自我的抑制减少了,自我变得更为强大,从而执行超我的要求也变得更加容易。

随着分析继续进行,孩子从某种程度上能够开始用批判的拒绝,来替代压抑的过程。在分析中后期,我们能够发现,他们对于曾经主导他们的施虐冲动(sadistic ipulses)变得不那么热衷,而对于他们不认同的解析,他们也会以最强烈的阻抗来反对,有时还会嘲笑之。【当他们的超我不再那么严厉,他们会发展起一种幽默感。这正证实了弗洛伊德的幽默本质理论,即幽默感是超我友好一面的展现。他在《论幽默》(《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21,第166页)一文中论述道:“最终,如果超我通过幽默的方法安抚自我,保护自我免受痛苦,那么这与‘父母代理’(parental agency)的本源并不矛盾。”比如,我就曾经听说有非常小的孩子,对他曾经真的想要吃掉他母亲,或把她撕成碎片的想法嗤之以鼻。而与之相伴的罪疚感的减轻,也能使曾经完全被压制的施虐欲望获得升华。反映在游戏与学习中,我们可以发现抑制消除了,儿童重新获得新的游戏兴趣,也拓展了游戏活动的范围。

本章中我阐述了从早期分析实践中所获得的分析技巧,并以此作为本书的开篇。因为对于儿童精神分析方法而言,这些技巧是很基础的。幼童心灵的特殊性往往会一直强有力地延续,所以我发现的这些技巧对于研究大一点的儿童也是不可或缺的。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对于潜伏期与青春期的儿童,他们自我发展得比较完整,所以分析技巧也需要进行一定修正后方可使用。在后文中,我们将进一步探讨这一个主题,在此不再赘述。至于分析技巧要更接近于早期分析还是成人分析,这取决于儿童的年龄,也取决于每个个案本身的特性。

一般说来,我在童和少年感受到比成年人更为严重的焦虑,我们必须找到通向他们焦虑以及罪疚感潜意识的通道,并且尽可能迅速地建立起分析情境。幼童往往通过焦虑发作来宣泄焦虑;对于潜伏期儿童,焦虑表现为不信任地拒绝;而在情绪强烈的青春期,焦虑再次变得外显、尖锐。不同于幼童期的是,因为这时他们的自我已经发展了,所以常常表现为伴随着挑衅和暴力的阻抗,这很容易导致分析的中断。对各个年龄层的儿童来说,如果负面的移情作用从一开始就被系统地治疗与消解,那么他们的焦虑会在很大程度上得以释放。

但是,为了获得儿童幻想与潜意识素材,我们得接受各个年龄层儿童都喜欢用的间接的象征性表征。一旦孩子的焦虑减少,幻想变得更加自由,我们就能获得通向他们潜意识的通道,还能在更大的程度上活化他们在潜意识指挥下表达幻想的方法。【如果我们做到这一点,我们即成功地把语言用作了分析的工具,前提是只要孩子能够开口说话。在漫长的分析过程中我们摈弃语言联想的原因是,孩子们并不能很自如地讲话,而且他们所遭受的焦虑仅允许他们用一种不那么直接的形式进行表达。既然玩具与活动这些原始的表征方式,对孩子来说是最主要的表达媒介,我们自然不会仅仅依赖语言工具来对孩子进行深度分析。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无论孩子年岁如何,除非他们有了完善的表达能力,否则分析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语言构建了通往现实的桥梁。对于那些一开始完全没有幻想素材的案例来说,这种方法还颇见成效。

最后,我在此对本章做一个简短的小结。儿童的心灵具有更为原始的特质,在分析时也必须使用更合适他们的分析技巧,我们发现游戏分析是一个好方法。通过游戏分析,我们能够了解孩子遭受深度压抑的经历与固着,并在其发展过程中施加有效的影响。此种分析方法与成人分析方法仅在技巧上有所不同,原理上并无差异。移情情境与阻抗的分析,婴儿期遗忘和压抑的去除,以及原始场景的再现,所有这些都可以通过游戏分析达成。我们也可以看出,所有心理分析方法的标准,都可以运用到这个技巧上。游戏分析与成人分析技巧的效果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游戏分析的过程更适用于孩童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