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相如立马就不吭声了。
吵闹声远去,暖阁里又恢复了宁静。
安谈砚看着温弈墨含着笑的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墨儿。”
“嗯?”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我带你去北境看雪,去东海看日出,去南疆看花海。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温弈墨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好。”
一个字,却是重逾千金的承诺。
红线作缰,究竟是想缚住谁,又要成全谁呢?
棋盘之上,无人知晓。
太和殿上。
温明谦敲着龙椅扶手的动静,比平时都要急一些。
就在昨日,永州八百里加急奏报,河堤决口,良田万顷,尽成泽国。
永州,可是林石诣负责督办的河工。
“陛下!”
“永州三年两决堤,前次稽查,只查赈灾款项,如同剜疮不除根,病灶仍在!”
“臣恳请陛下,扩大稽查范围!”
裴惊梧突然拔高了声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御座上的温明谦。
“彻查所有工程账目以及军饷!”
话还没说完,御史顾之川就紧跟上,站出来了。
“臣,附议!”
“朝廷正当盘根错节,吏治腐败已深入骨髓,若不施以雷霆手段,国将不国!”
接着又有三五个清流官员一块儿站出来了,声浪汇成一股。
“请陛下,彻查国贼,以清君侧!”
“彻查国贼!”
“清君侧!”
林石诣那张白胖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他就死死地盯着裴惊梧,那眼神就好像要把他整个儿吞下去似的。
温明谦深陷在龙椅里,看着阶下群情激奋的臣子,眼窝显得更深了。
他心里当然清楚林石诣不干净。
可这把刀,要是就这么给弄折了……
“此事,容后再议。”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退朝。”
朝堂上的风,很快就吹到了街头巷尾。
只是这一次,风里带着火星。
“黑心的大石桩,里头全是糠!”
“修了河堤不见水,银子全进自家仓!”
“东边卖个官,西边卖个将,可怜我大启兵,饿着肚子守边疆!”
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童谣,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
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娃在巷子里拍着手唱。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把这事儿编成了快板,惊堂木一拍,满屋子的人都叫好。
丐帮的弟子们,更是将那些从林党底层小官口中撬出来的,一件件偷工减料、草菅人命的脏事,编得有鼻子有眼,传得妇孺皆知。
民愤,不再是暗流。
它已经汇成了足以燎原的烈火。
城郊,御京王旧营。
那片曾经沉寂的土地,如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比之上次,人数多了一倍不止。
他们不再只是举着白幡,而是将“冤”字写在了脸上,刻在了心里。
为首的御京王旧部,一身劲装,手按剑柄,眉眼间满是决绝。
这一次,他们喊出的口号,让负责对峙的京营卫戍部队,人人色变。
“诛国贼!清君侧!正朝纲!”
“诛国贼!清君侧!正朝纲!”
一声高过一声,直冲云霄。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汗水的味道,紧张得仿佛一根火柴就能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