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央求道,“娘子,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吧?”
潘小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故意逗他:“那可不一定,老娘要是真成了寡妇,再改嫁就是了,有啥了不起的?”
李有才一听这话,赶紧涎着脸儿讨好道:“娘子,你可不能这么想啊!
你再嫁,哪儿能找到像我这么听话的男人?
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好娘子,你就帮帮我吧……”
潘小晚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叹口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我看看机会。”
李有才激动地说道:“好娘子!你跟他说,我是无辜的,都是何执事逼我的。
还有张云翊,是他裹挟我,我也是没办法才……
他要是不答应,你就好好央求他,你一个妇道人家,他又一口一个嫂子地叫你,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婆子似的。”
潘小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先回去打扮一下,总不能这副样子去见他。”
“对对对!好好打扮一下!”
李有才赶紧附和:“打扮得好看些,装得可怜点,他看了定然不忍心!”
潘小晚没再理他,带着来喜转身离开了。
李有才扒着窗户,胖脸蛋子被窗棂挤得凸了出去,紧紧盯着潘小晚的背影,高声喊道:
“娘子,扮得漂亮些,装的可怜些呀,如此才能打动人心呐!”
……
丰安庄外的黄土路被晌午的日头晒得发烫,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扬起的烟尘在空旷的原野上拖出长长的灰带。
一行近三十人的队伍正缓缓行来。
近三十骑人马,中间还跟着一辆马车。
杨灿等人从苍狼峡返程时,身边不过二十人上下,可此刻队伍里却多了几个人,
不仅有亢家那猎户老哥俩儿,还有几个身手矫健的亢家子侄。
亢正阳带着部曲兵杀回杨府后,刚一控制住府内外局势,便马不停蹄地做了两件要紧事。
一是借着运送菜粮的名义,用菜车、粮车做掩护,悄悄把那批甲胄运到了张云翊府上。
也正因如此,他才机缘巧合地从万泰手中救下了张家少夫人陈婉儿。
二是立刻安排自家子侄,去书房地库把被拘了两天、水米未进的秃发隼邪弄了出来,趁着庄内混乱,悄悄送出了村子。
那些亢家子侄押着秃发隼邪,就在杨灿回庄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等杨灿带着人一到,他们便立刻汇入队伍,一起朝着丰安庄赶回来。
此时,秃发隼邪被倒绑着双手,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匹劣马上。
他嘴里塞着一团黑乎乎的破布,脸颊被撑得微微鼓起,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声。
或许是被关得久了,他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眼神也透着股挥之不去的萎靡。
离开丰安庄后,亢家子侄虽给了他些干粮和水,可两天的饥寒交迫哪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过来的。
他斜眼瞟着身边的人马,心里满是疑惑:杨灿这狗贼把自己偷偷运出来,又押着往回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可他嘴里被破布堵得严实,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暗自咒骂。
队伍刚到丰安庄村口,就被老槐树下闲聊的几个老汉瞅见了。
此刻正是晌午,日头毒得很。
可昨天庄子里刚出了张云翊叛乱的大事,杨灿又一直没回来,村民们个个心里都悬着块石头。
所以大部分人都没心思下地干活,要么聚在村口张望,要么在自家院子里坐立不安。
“杨庄主回来啦!”
一个老汉眼尖,看清队伍最前面那人的模样后,立刻高声喊了一嗓子。
这话一出口,原本散落在村口各处的村民们瞬间涌了过来。
就连庄子内外负责持械警戒的部曲兵们,也纷纷朝着队伍的方向聚拢过来。
一看见杨灿骑在马上的身影,村民们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庄主回来了,丰安庄就稳了,他们的好日子就不会被打乱了!
兴奋的村民很快把杨灿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雀跃的神情,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
“庄主老爷,你可算回来啦!我们都快急死了!”
“庄主老爷,你不知道,昨儿个张副庄主那厮想造你的反,带着人就往杨府冲!”
“是啊是啊,那我们能忍?我们大家伙儿都抄起家伙,跟他们干了!”
油坊的王掌柜挤到前面,拍着胸脯骄傲地说:“我们都跟着亢曲长去了庄主府上,把那些叛贼打得落花流水,全给赶跑了!”
“可别光说亢曲长,是李铁翁先动的手!”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
另一个年轻小伙子大声道:“是李铁翁先动手的,要不是李铁翁打开了坞堡大门,亢曲长他们还进不来呢!”
站在人群中的李铁匠听着两个小徒弟的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这俩小徒弟倒是够机灵,知道替他“邀功”,嗯……回头得再多教他们几手真本事了。
杨灿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干脆。
他对着围上来的村民们连连拱手:“多谢各位乡亲鼎力相助,杨灿感激不尽!”
庄主老爷居然谢我们了!村民们一听这话,顿时更高兴了。
在他们看来,庄主记着他们的好,比给任何金银礼物都贵重,一个个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就在这一片热闹混乱之中,一个穿着普通村民衣裳的汉子,趁着众人都围着杨灿,悄然挤到了秃发隼邪的马旁。
秃发隼邪正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忽然感觉大腿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扭头看去,就见那汉子正站在马旁,眼睛看似盯着杨灿的方向。
但他手里却悄悄把一把匕首递到马背上,顺着他的胳膊塞到了他被反绑的手里。
“快,用匕首割断绳索,动手杀了杨灿!”
那汉子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山爷派了人来,会救你一起离开!”
说完,他才飞快地看了秃发隼邪一眼,朝着人群的方向呶了呶嘴。
秃发隼邪心里一动,赶紧往熙攘的人群中望去。
果然,他看见好几个看似在向杨灿邀功、实则眼神闪烁的壮汉。
他们有的腰间佩着刀,有的手里握着枪,看穿着像是村中部曲兵的模样。
可那时不时瞟向自己的眼神,却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显然是被山爷收买的暗桩!
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秃发隼邪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他用被反绑的手紧紧攥住匕首,锋利的刀刃贴着粗糙的麻绳来回拉动。
没几下,束缚着手腕的麻绳就被割断了。
没有丝毫犹豫,秃发隼邪双脚用力一蹬马鞍,身体猛地从马背上跃了起来。
他甚至来不及扯掉嘴里的破布,杨灿就在前面,正和村民们寒暄,后背对着他,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秃发隼邪紧紧握着匕首,眼中满是凶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杨灿,再趁着山爷的人制造混乱,夺一匹马逃走!
可就在他扑到半空,身体还保持着向杨灿扑去的姿势时,那些他以为的“暗桩”突然动了!
几杆原本竖着、扛在肩上的雪亮长枪,瞬间调转方向,齐刷刷地朝着他抵了过来。
根本没等他反应过来,凌空扑下、一心只想刺杀杨灿的秃发隼邪,就自己主动撞上了冰冷的枪尖。
半空中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下坠之势,更也躲不开那些近在咫尺的锋利枪尖。
只听“噗噗噗”几声闷响,几杆长枪分别从他的前胸、肋下和小腹刺入。
锋利的枪尖穿透皮肉深入体内,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浑身痉挛。
秃发隼邪保持着持匕下扑的姿势,被几杆长枪稳稳地“定”在了半空中。
因为枪杆的支撑,他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
秃发隼邪艰难地抬起头,前面杨灿已经回过身来,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直到此时,一向性情粗鲁直率的秃发隼邪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杨灿,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怒,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杨灿狗贼,他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