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值云面色一沉,用指节叩了叩小豌豆的额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走路!”
小豌豆小嘴一噘,转过身来开始慢慢挪步。她想不通,为什么师父不愿承认,不愿告诉自己。
随后,又轻轻一哼:“师父不说,那我去问姥爷,总有人能告诉我。”
李值云瞪了瞪眼,揪住小孩耳朵:“我警告你啊,要是乱说乱问,戒尺就换成板子。一板子下去,屁股就裂成八瓣儿!”
小豌豆又是轻轻一哼,摇头晃尾:“师父说我是亲生的,那我在家就是亲生的。有姥爷护着呢,打不到,打不到!过几天,太姥姥也要来了,就更打不到了。”
李值云嘿地一声,发觉这崽子又鸡贼了许多。
看来,必须抓紧时间挑选一块合适的木料,精心打磨一把趁手的小板子出来。而且呀,还要日日都当着她的面细细打磨,好好地震慑她一番。
这不,刚回来冰台司,李值云连书房都没有进,这就叫上了几个人,往马厩去了。
“上哪儿去呀?上哪儿去呀?这么大的雪,不应该在屋里猫冬吗?”小豌豆跟了过来,连声问道。
“去找木材,做板子揍你。”
“啊?来真的?”
瞧着小孩吃了一惊的模样,一众哄笑,李值云一把将她抱报上了马,笑盈盈的说道:“必须是真的,说揍八瓣,就揍八瓣儿。”
驾的一声,马匹应声奔出低矮的马厩,鬃毛在凛冽的雪气中扬起,犹如战旗招展。
深色的马蹄踏碎晶莹的白雪,一路向西飞驰。
往西走啊,小豌豆捂嘴窃笑,“师父净骗人,明明是去黑风林场,抓捕曾可。”
李值云专心驰骋,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不骗人,既然去林场,选块木材是顺带手的,不耽误事。”
小豌豆抖了抖耳尖,只缩回了斗篷里头,老实下来,也不敢说话了。
二百多里的路,可不是开玩笑的,何况后半截还是山路,还是在下过雪的冬日里头。
等到傍晚时分,投宿客栈之际,全程不过走了三分之一。
但是这屁股,也不用挨板子了,骑了一天的马,已经给颠肿了。下马之后,小孩才突觉一片火辣,只捂着那两团肉,一脸骇然的说道:“师父,不用做板子了。只要骑上一天马,就会磨烂的。”
一众哄然大笑,笑声震落了林枝上的雪,刘晃在一旁侃道:“你呀,还是骑的少。不比咱们,早就磨成铁屁股了。”
带着笑声,放眼望去。林雪客栈,倒是应景。
这客栈孤零零矗立于林雪深处,前后数十里山路,只此一家落脚处。四下里重山叠岭、老木寒枝,将它层层包裹,唯独从中间硬生生辟出一条窄窄的小道,蜿蜒曲折,通向外界。
此一时雪覆林静,更衬得这客栈有如世外之境,寂静中带着几分从容与暖意。
马厩,就是在林中简单搭的木棚,店小二忙活着,把大家的马匹栓好,这便一同走入客栈。
大堂里点起的灯火黄澄澄的,把门口墨蓝色的雪地,也映出了一片暖黄色光晕。雪,不再似雪,而化作了金色的沙子,比白日里,更加晶莹生光。
堪堪跨进门槛,便见徐益和孙将军正坐在大堂一角,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终于到了。”徐益抬手,朝小豌豆招呼着,“快快,小豆子快坐过来,烤烤火,爹这里有专门给你点的鹿乳羹,还特意淋了鲜花酱呢。”
小豌豆为气师父,特意喊了一声——“好的爹!”
在一片笑声当中,李值云红了脸,臊眉耷眼的跟着小豌豆坐了过去,长声而叹:“这如今,竟也流行乱认亲戚了……”
徐益笑着把两盏鹿乳羹往师徒俩跟前儿推了推,而后吩咐小二,可以上菜了。
此一行,统共坐了四大桌人。徐益这厢带了两桌人,李值云也带了两桌。
为在周仕丹的地盘上捉到曾可,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叮呤咣啷的,从厨房传出了颠勺颠锅的声音,没过多久,热腾腾的各式山珍便被端上了桌,香气满屋。
徐益给李值云夹着菜:“靠山吃山,今日咱们也尝一尝这山中滋味。”
孙将军笑眯眯的,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题里,唆嘴道:“豌豆都叫爹了,也不知道李司台何时能叫一声郎君啊?”
徐益吭哧地笑,看着李值云的表情,而李值云压下了羞怯,换做一副拓落不羁的模样:“喜酒还没喝,唤甚郎君。孙将军若有意牵线,先请饮下两大缸去。”
李值云抬头,用下巴点着一旁的大酒缸,孙将军嘿的一声,拍了拍桌子:“那我现在就饮,哪怕是饮漏了肠子,也不能耽误你们二人今夜洞房花烛呀。”
此话一出,满堂起哄,徐益连忙抬手,劝说大家稍安勿躁,小豌豆的爹,他肯定是当定了的!
小豌豆口中含着肉肉,忽闪着眼睛,正想问洞房花烛夜都做什么的时候,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狼叫。
“咝,有狼啊!”
众人抬头,看向店家,掌柜的出门看了一看,这便立马调头回来,拴上了门。
“唉,各位有所不知。黑风林场因为伐木太多,端了许多狼群的老窝,它们就往东迁了,迁到了咱们这棺材岭来了。”
“棺材岭……这名儿也太吓人了吧!”小豌豆睁大眼睛,咋呼了一声。
掌柜的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嘛。”旋即,他的面色又深沉下来,带上了神秘的口吻,似是要吓一吓小孩,“不过嘛,这名字可是有来头的,并非空穴来风。”
他往南一指:“南边,南边就是棺材岭的主峰,棺材山。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多了个棺材。所以呀,这一片地界就改名叫棺材岭了。从前,只叫老爷岭来着。”
一众好奇了起来,目中含光的等待着掌柜的接着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