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再看瘫软在地,汗如雨下的老宋,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间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屋子。
老宋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破褂子。
他刚才磨刀,哪里是想进山?
他是被那母老虎和她弟弟的威胁,还有自己间接害死陈木头的恐惧逼得快要疯了!
他怕陈冬河追查,怕事情败露,甚至想过……想过鱼死网破。
现在,陈冬河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很清楚。
他不会把这事捅破,但该算的账,他陈冬河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算!
老宋不敢有丝毫隐瞒,他知道,在陈冬河那双眼睛面前,撒谎就是找死。
陈冬河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再次回到了陈木头那弥漫着香烛味和悲泣声的家。
帮忙的人还在进进出出,灵堂已经草草搭了起来。
两条长板凳架着一块门板,陈木头盖着白布躺在上面,前面点着一盏昏暗的长明灯。
陈冬河走到灵前,拿起三炷香,就着长明灯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
“木头哥,”他低声开口,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家里这些烂事,一团乱麻,我管不了,也没法管。自古奸情出人命,老话没说错。可……”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对逝者诉说无奈:
“可这事儿要是真抖落出去,素芬嫂子完了,老宋完了,那母老虎和她弟弟也跑不了。”
“但栓柱和铁蛋呢?他们以后在村里咋抬头?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你妈偷人,你爸是被你妈和姘头气死的……”
“这话,孩子咋受得了?同龄的娃娃不懂事,拿这话当石头往他们心窝子里砸……他们这辈子就毁了。”
他看着那跳动的灯火,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该还的债,一笔都少不了!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这债……得用我的法子去讨。咱们老陈家的人,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了去!”
他深深鞠了三个躬,将香插进简陋的香炉里。
灵前,一直跪着默默烧纸的刘素芬,身体猛地一颤。
陈冬河那低沉却清晰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死死地低着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面前的火盆里,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被跳跃的火焰吞没。
她明白了,陈冬河什么都知道了。
他没有揭穿她,不是为了她刘素芬,是为了她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为了给老陈家保住最后一点体面,也为了……给陈木头讨一个真正的公道。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陈冬河那高大、沉默,一步步走向门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再次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