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匣子里天天喊要解放思想,搞活经济,鼓励个体户,办乡镇企业!
上头文件三令五申要破除阻力,求发展!
这姓赵的倒好,简直瞎了狗眼。
逆着这滔天的潮流,拿着鸡毛当令箭,想拿他们这红砖窑厂当祭旗的牺牲品?
当给上面邀功请赏的投名状?
这不是螳臂挡车是什么?!
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林阳和八爷在乱哄哄的人群中对视一眼。
虽然无声,但都从对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相同的洞悉一切,冷酷而又稳操胜券的笃定。
还有一丝对跳梁小丑极致的蔑视与嘲讽。
戏台子还没搭好,角儿就急着亮嗓。
这出大戏,锣鼓刚敲起个响,离高潮还远着呢!
林阳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手腕并在一起,脸上挂着一种近乎于“请便”的平静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惶恐,反倒带着点猫戏老鼠的挑衅意味:
“我虽不知道您老究竟是何方神圣,身后又站着谁,但没关系,我跟您走便是。”
“嫌不够恭敬?您把铐子戴上,也成!不过嘛……”
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晴空里陡然劈下一道冷电,声音陡然变得沉凝肃杀,眼神锐利如刀锋:
“我还是要当着这几百号乡亲,这朗朗乾坤再说一遍!”
“您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就给我扣上一顶黑势力头子的大帽子就想拿人下狱?”
他冷笑一声,那冷笑里淬满了冰碴子。
“嘿!我倒真想扯开嗓子问问您这位大人,您这做派,跟过去那骑在百姓脖子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的老爷,太岁,有啥区别?!”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那些噤若寒蝉的乡吏和面色复杂的赵主任手下,一字一顿:
“今儿在场的几百号父老乡亲,有眼有耳,都给我作证!您真当自己是那土寨子里的山大王,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那您跟过去那些敲骨吸髓,鱼肉乡里的恶霸地主老财,又差了哪几斤几两?!”
这顶“旧社会余孽”,“骑在人民头上的老爷”,“地主恶霸”的大帽子扣下来。
在1985年的当下,尤其是在这阶级斗争话语体系尚未完全退潮的山沟沟里,分量简直重逾千斤!
这话一出,连赵长兴带来的那十几个原本有些麻木的随从人员,脸色都齐刷刷地变了,眼神里透着复杂和不安。
这帽子扣得太大,太毒了!
一个闹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赵长兴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股邪火混着寒气直冲天灵盖,气得浑身乱颤。
手指哆嗦着指向林阳,“你……你……”了半天。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仿佛被扼住了脖子的公鸡,脸憋成了猪肝色,却愣是挤不出一句像样的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