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那位正牌的刘县长刘有福,更是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脚底下的土坷垃里。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窑厂办成了,就是实打实的脱贫工程,是他汇报材料里金光闪闪的大政绩!
林阳和八爷在县城,甚至在市里面的能量,作为父母官的他隐约也有一些耳闻。
偶尔一次聚会上,八爷还跟他透风,说窑厂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琢磨着搞规模养殖,特种养殖!
眼下虽说闹猪瘟,但八爷展现出来的能量和魄力摆在那里,再加上林阳的奇思妙想,以及背后站着的那尊大佛,由不得他不信!
这姓赵的……简直就是个拎不清的棒槌。
捅了马蜂窝还搁那抖官威,自寻死路!
林阳的话,句句像重锤,砸在了乡亲们心尖最软,也最疼的地方。
此刻,他就站在这上千号被怒火点燃的庄稼汉前面。
那不是他个人的力量,那是人心深处求活路,盼希望的燎原之火汇聚成的力量。
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村民们是真真切切地醒了!
也彻底豁出去了!
这窑厂,对他们来说,不是啥时髦的“集体经济”,就是命根子!
是田埂边终于看到的金光大道!
是一家老小碗里能不能添块肉,扯件新衣裳的全部指望!
可那位新来的赵主任赵长兴,哪里懂得这些?
他只看见黑压压的人潮把他和他带来的十几个手下死死围在垓心,水泄不通。
一张张粗糙,饱经风霜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眼睛里喷着火,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人们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里的铁锹,锄头微微颤抖着。
女人们抱着吃奶的娃,眼神里没了平日的怯懦,只剩下豁出去的决绝和怒意,像护崽的母兽。
这阵仗,在赵长兴这个刚从机关空降下来的“官老爷”看来,就是一群愚昧刁民胆大包天的逼宫!
是赤裸裸的暴力抗法!
是公然对抗组织的权威!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本想挑个穷乡僻壤没根没基的“私人窑厂”开刀立威,既快又省事。
还能顺带“接收”这份现成的产业,给背后的“金主”卖个好价钱。
没成想,这破土窑竟是个硬铁疙瘩!
这烧火棍没立成威,倒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他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又由白转紫,额角的青筋像蚯蚓一样狂跳,嗓子眼发干,后背的冷汗把崭新的中山装内衬都浸湿了。
他强压着心头的恐慌和一种被蝼蚁冒犯的暴怒,色厉内荏地尖着嗓子吼叫,声音劈了叉:
“你们……你们这是想干什么?!造反吗?!”
“我告诉你们!我说他有问题,那肯定是有……有根有据的!没影的事儿,我……我能随便抓人吗?!”
他目光慌乱地在人群中逡巡,试图捕捉一丝畏缩,却发现徒劳。
“尤其是这个小年轻!”他猛地抬手指向林阳,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他是别人手里的一杆枪!是被人推出来挡箭的炮灰!”
“你们的苦日子,就是被他这种人蒙蔽才看不到头的!别被他骗了!”
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响起一片更大的嘘声和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