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乎山中格局、百人生死的大难题,就这么轻飘飘地,抛到了林安面前。
林安的脑子,彻底罢工了。
杀过去?感化他?
关我屁事!
他现在只想找个墙角,把自己圈起来,谁也别来烦他。
对,墙角……墙……
林安被这个词触动了。他想起了前世,邻里之间有了矛盾,不想吵架,怎么办?各退一步,中间砌堵墙,眼不见为净。
多简单。
他烦躁地睁开眼,看着苏轼那张充满求知欲的脸,脱口而出。
“你们……不能砌堵墙吗?”
“什么?”苏轼愣住了。
“井水不犯河水,懂不懂?”
林安实在是累到极限了,说话也带上了火气,“你在你的地盘,他在他的地盘,中间画条线,谁也别过界。他要是过来,你就打回去。你没事也别去招惹他。不就行了?”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刘景云说道:“我困了,想睡觉。”
整个偏厅,死一般的寂静。
苏轼,石夯,还有那十几个汉子,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砌墙?
画线?
井水不犯河水?
这……这是何等简单,又何等深刻的道理!
过了足足十息。
苏轼的眼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几乎要将这间木屋点燃!
“我懂了!我懂了!”
“墙!原来是墙啊!”
他看着林安离去的背影,如同看着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祇。
“我只想着‘杀’或者‘化’,却忘了,还可以‘立规矩’!”
“林公子说的墙,不是土石之墙,是‘规矩’之墙啊!”
“先以‘饱腹之道’安内,再以‘规矩之墙’攘外!井水不犯河水,这便是秩序!这便是邦国之基石啊!”
“先有民生,后有法度!这才是真正的治世大道!”
苏轼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群已经听傻了的汉子,厉声喝道:“都听到了吗?!林公子已经为我们指明了道路!”
“传我命令!所有人,带上家伙!我们不去杀人,我们去‘砌墙’!”
“去给那‘过山虎’,立下我烂柯山的第一条规矩!”
“是!”
汉子们轰然应诺,眼中同样燃烧着狂热的火焰,转身就朝屋外冲去。
刘景雲扶着林安,走进一间苏轼早已备好的干净客房。
林安一沾到床板,就昏睡了过去,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着:“别烦我……让我睡会儿……”
刘景云替他盖好被子,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走出门外,轻轻带上房门。
院子里,火把通明。
苏轼正站在院子中央,对着手下那群悍匪,意气风发地分派着任务,嘴里不断喊着“规矩”、“界线”、“先生的墙”。
喊杀声,工具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场即将席卷整个烂柯山的风暴,就在林安一句梦呓般的抱怨中,悄然成型。
刘景云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那轮残月,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扇安静的房门。
这烂柯山,好像,真的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