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负手站在那幅巨大的山河舆图前,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谋士站在他身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管事回来,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在那小院里发生的一切后,国师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不说下一步该如何,也不说对北境的军令是否要更改。
这种沉默,比雷霆震怒更加令人心悸。
“国师……”
谋士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先生……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同意北上,却又说‘路让他自己看着办’,这……这是敲打?还是……”
崔瀺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谋士预想中的凝重,反而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兴奋。
“你不懂。”崔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像淬了火,“他不是在敲打我,他是在考校我!”
“考校?”
“他同意去,说明我这步棋,走对了。他点燃的这把火,他愿意亲自去看一看。”
崔瀺走到书案前,手指在那张北境地图上轻轻划过,“但他又说,‘路让他自己看着办’。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只负责‘看’,负责‘定’。至于这过程,这手段,这凡俗间的杀伐、计谋,他不屑于插手。他要看的,是我崔瀺,能不能铺出一条让他满意的路!能不能搭起一个让他愿意落子的舞台!”
谋士听得云里雾里:“那……我们该怎么铺路?”
“先生嫌茶淡,嫌京城小。”崔瀺的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那我就给他换一壶烈酒,换一方能让他尽兴的天地!”
他拿起朱笔,看也不看,直接在一道空白的令符上写下几个字。
“传令!”
“出京了”
“传密令给杨慎。让他不必再演戏了。蛮族主力既已入瓮,那就关门,放狗!告诉他,此战,不接受俘虏,不留活口。我要让玉门关外的草原,三年内,寸草不生!”
那可是镇压一国气运的重器!就这么……全押上去了?
“国师!三思啊!万一……万一先生他只是……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呢?”
谋士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散心?”崔瀺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穷的自信。
“他说,‘这茶,太淡了’。”
“他不是在说云顶仙茶,他是在说这盘踞京城的龙气,这大骊的国运,这人间的味道……都太淡了!”
“他要去北境,不是去喝茶,是去饮血!”
“他不是要去散心,他是觉得这人间……太无趣了。他想亲自出手,给这人间,换个活法!”
……
林安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几句胡扯,已经被脑补成了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
他此刻正蹲在屋子里,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
“景云,你说北方是不是很冷?”林安一边往包里塞东西,一边问。
刘景云就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柔和。
他没有回答冷不冷的问题,只是说:“不用带太多,路上什么都会有。”
话音刚落,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之前那名管事,此刻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脸上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领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两名气息渊渟岳峙的老者,穿着儒衫,头戴方巾,一看就不是凡人。他们身后,跟着数十名甲胄鲜明的禁军,抬着一个个沉重的描金木箱。
“奉国师令,为先生北上送行!”
管事高声唱喏。
箱子打开,一时间,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林安的眼。
黄金,白银,各色珍稀宝石,还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但散发着惊人灵气的法宝、丹药,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林安看傻了眼。
这……这是把金库给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