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意是已决,不得更改,柔嫩白皙的手被绕了几圈的缰绳缠得通红,马儿长嘶一声,连马带人便如飞出的箭矢一般往后门跑出去。
兰月仪也是半刻不容缓地冲到后门那儿,要拦住林音,双臂伸长拦在铁栏围着的后门前,神色冷凝,语气也不复轻柔:“林音,你不是小孩子,拦截皇子,这是重罪,容不得你儿戏!”
林音凝视着她,开口却不多言:“婶婶,你让开。”
回答她的是兰月仪立在门前半分未退的身姿。
林音侧眸不再看她,秦钰说得没错,她骑马确实好看,飒爽英姿。她骑着马避过兰月仪,直接撞开了铁门,冲出后门时带起一阵尘烟,等尘烟消散时,她和晦明早已一骑绝尘跑出好远,人眼已经看不到了。
林音就是这样,如兰月仪所说,娇气但又性子固执,认定的事情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我在昭凤宫看到的林音是这样,在将军府的林音也是这样。
即便再劝,她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就像当初秦钰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她偏用最为保险的事情,拿自己的性命作筹码,去换她的心愿得偿,让薛家树倒猢狲散。
我垂下眸,上去扶兰月仪。
兰月仪被呛了几口尘烟,咳嗽了两声,却恍惚苍老了好几岁,素日明艳的眉眼也染了尘灰,低叹了一声,眸底黯然,“这是个什么事儿?”
我为她顺着背通气,摇了摇头。
“拦不住的丫头,她就是爱钻牛角尖。”兰月仪拂着胸口顺气,看向林音走的方向,又与我说道,“阿执,你会骑马吧,就算叫不回来也要看着她,免得她犯了大错。师娘我太累了,追不动了......”
我点了点头,去马厩里骑了朝暮出来,朝林音走的方向追去。
落雪铺在将军府后门出去的青石板的街道上,这边的道路没多少人走,晦明奔走时落下的马蹄印子格外清晰,我骑马顺着马蹄印子跟去,马蹄印子多起来了,隐约的刀剑相戈之声传入耳中。
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朝暮越往前走,刀剑相戈之声就越加清晰入耳。
不远处横尸倒地、血肉翻飞之景映入眼底,连带着下午炙阳高挂的天色都愈加鲜红如血,来接秦钰的马车立在边上,无主的马儿低头长嘶,两方人马持兵打斗,一方是御令卫的人,一方是戴着雨笠的黑衣人,黑色的笠帽上是片片的雪,白得刺眼。
林音不见踪迹,我的出现在刀剑相戈的场上突兀得很,御令卫没动,但黑衣人却是见谁杀谁,就在一个黑衣人拿刀要来砍我时,那辆像是被人抛弃的马车中却传出声音来,是秦钰的声音。
提刀的黑衣人瞬间转头,我却容不得这刻迟缓,心知等这个黑衣人反应过来,可能就又要提刀来杀我了。当即,右手勒紧缰绳,骑着朝暮向他身上飞快撞过去,那名提刀的黑衣人反应不及,被撞飞到一边,衣料被铺雪的青石板划破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声音,却像是一道号令,原本按兵不动只注重防守的御令卫顷刻间拿起兵器向戴着笠帽的黑衣人过去,又是打斗声响起,刀剑捅入血肉的声音,吃痛闷哼的声音,被割头颅的惨叫声,马匹倒地的声音.....
我骑着朝暮撞飞那名提刀的黑衣人之后就被迫进了战场,两方人马都杀红了眼,我也受了牵连,朝暮被人砍断一条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我也被重重地甩到了地上,半侧身子都被摔得麻木。
朝暮有灵性,却不知道自己被人砍掉一条腿,只知道自己跌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铜铃大的马眼泛着水光,低低嘶鸣。
我被摔得动弹不能,只能看它一脸仓皇失措,却无能为力,眼底酸意泛得肆意。
“阿执。”恍惚间,又是秦钰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不大,不像是第一次那样故意大声好吸引黑衣人的注意力,为我争取逃生的半刻钟。
下唇瓣被我咬得出血,我才打起精神来,灵魂出窍的感觉散了大半,忽略掉半边身子的麻痛感,手脚并用地朝马车那边移过去。
马车也翻了,秦钰靠在马车的最里边儿,看我手脚并用地过来,探出半个身子,想要伸手将我拉进马车。
我正欲伸手探过去接他的手,指尖冰凉的温度传来,抬眼间却蓦地睁大双眼,黑衣人提刀过来的身影映入我的眸底。
喉咙长久被封住的感觉顷刻间消失,我感觉有声音从我口中钻出去,是我自己的声音,尖锐又惊慌。
“秦钰!”
秦钰......
我做阿执这个小哑巴第一次开口说话,如他所言,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唤他的名字,可这场景却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