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从前在太医院当过医女，后来被调至荣寿宫为太后娘娘看顾一些宫里的医药。”安晚合上了一方锦帕，将药渣包裹起来，“这是细辛。小主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蚊虫有些多，玉贵姬让红玉来咱们这儿借藜芦驱蚊，只是我们这儿没有，红玉便去了太医院拿。”
玉贵姬要拿的是藜芦，为什么安晚在小厨房发现的是细辛？
“细辛与藜芦相似，即便混杂在藜芦中也很少人会发现，只有残渣较之藜芦更难打理。”安晚声音有些沉，“玉贵姬要藜芦的事情都是半个月前，每日都有人掺了细辛进去，时间一长，便是身子健爽如奴婢，也会中毒。”
难怪，难怪婉然的脸色差，还老是嗜睡。只是……张太医每日把脉，都没瞧出来什么吗？而红玉，又真的是在为婉然收拾遗物，而非替幕后之人善后？
“让张陆去将红玉拦住，最好押回皓月宫拘着。”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厉声道。
安晚“诺”了一声，正欲跨出殿门，便被刚至的云姝拦下。
她柳眉杏眸，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冷意，声音如敲冰戛玉，却让我涔涔生冷。
“如此上心做什么，都是命运使然，她踏上这条路开始，归宿就已定好。”云姝抬手挥退安晚，踱步至了我面前。
“还记得寒食节时连漱轩走水么？你说刘婉然缺少一个契机，我便给她递了这个橄榄枝。从她选择这根橄榄枝时，她就注定了这个结局。若非当日允姬发现及时，你当薛瞳还会给刘婉然留下孩子？”
“刘婉然不想被动地让薛瞳在自己身上用去母保子的伎俩，薛瞳自然也就不会让刘婉然母子保全。”
姝姐姐，竟是全知道？
对上我的目光，云姝轻笑了声，朱唇一张一合道：“你入宫时，我便与你说过，除夕夜她让我受辱被鞭挞之仇我一定会还报给她。婴提无辜，所以我便只保了她的孩子留在世上。”
是了，她日日帮着敬如妃处理阖宫事宜，大事由如妃定夺，琐事由她照看，红玉去太医院取细辛，她又怎会不知呢。可她并未阻止，反而任其事态发展。
我看向她的目光有了一丝陌生。这不是我所熟悉的姝姐姐，姝姐姐怎么会对一条人命看得如此冷漠？
“阿执，此刻你只觉得她可怜，可你知道除夕夜过后，大年的第一天，我是怎么过的吗？若非新年不能沾染晦气，我又怎么会是那几棍子了事？去衣行杖，受尽凌辱，我全靠着和柏年的那口气儿撑着活了下来。”
“你没入宫前，我都不敢出永和宫。我怕我一走出去，阖宫上下随便一个妃嫔都能朝我脸上唾一口。”云姝抬起手，握住了我手腕上的紫檀木镯，“你说，我为什么现在心境开阔了许多？我真怕我纠结过多，会疯掉。”
手腕上的紫檀木镯被她握着摩挲，木刻云纹摩擦着我手腕上的肌肤，却唤不回来我一时无法接受过多信息的大脑。
她这样如空谷幽兰的性子，高傲如她，又怎么会在一遭变故，从神坛之上被打入九天之下后，瞬间调整自己的心性，重新启程了？无非是有一腔爱恋和恨意，支撑着她，要蜕变。
良久，我才涩涩开口：“为什么从前不与我说？”
云姝没再握着我手腕上的木镯子，只张开双臂，将我揽至她的怀中，抚着我的头发，声音泠泠，“从前没什么好说的，人世间谁又能做到真正称心如意？只是如今告诉你，不想让你误会我，不想让你因为她就猜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