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安静的背景板”。
除了必要的拍戏,他大部分时间就坐在打谷场那个专属树墩上,看剧本,看天空,看斓钰工作。偶尔帮路过的小孩捡个球,或者给围着剧组打转的土狗扔点吃的。
他不再刻意找话题接近斓钰,但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他发现了很多以前忽略的细节:她拧瓶盖时习惯先用手掌搓一下;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给演员定妆后,总会后退两步,眯起眼整体打量一下效果,那专注的神情格外动人。
这种“观察”成了他“细水长流”计划的一部分,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学生,试图重新读懂一本他曾以为熟悉却从未真正理解的书。
斓钰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这种变化,起初她还有些戒备,但海听澜确实做到了“不添乱”,甚至在她需要搬动较重器材时,他会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沉默地搭把手,然后又沉默地退开,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一直喧嚣的潮水退去,露出了温润的沙滩。她不得不承认,安静下来的海听澜,身上那种沉淀下来的专注,比他之前孔雀开屏似的追求,更有吸引力。
这天傍晚收工早,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海听澜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校舍外的土坡上,看着,夹杂着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构成了一幅他从未体验过的、充满烟火气的画卷。
他正出神,身边传来脚步声。
是斓钰,她手里也拿着个小马扎,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一起看着眼前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儿,海听澜才轻声开口,像是不想打破这份宁静:“这里......虽然条件差,但有时候,让人觉得挺安心的。”
斓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一个追着鸡跑的小小身影上,是那天海听澜给巧克力的小男孩。“小石头今天拿到糖,高兴了一下午。”
海听澜笑了笑:“一块糖就能高兴那么久,真好。”
“欲望少,快乐就简单。”斓钰淡淡地说。
海听澜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她:“你呢?你的快乐简单吗?”
斓钰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淡淡的怅惘:“以前觉得挺简单的,把一个人画好看,把一场戏的妆造做好,就很有成就感。后来......想要的多了,好像反而没那么容易快乐了。”
海听澜知道她说的“后来”指的是什么时期。他心里一阵愧疚,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把你原本简单的生活搞复杂了。”
斓钰摇摇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远方:“不全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也没想清楚,到底要什么。被裹挟着往前走,迷失了而已。”
因为一个走不出的感情,肆意将他人当成替身,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有道德的事情,无论是从良心还是情感方面,都是一种迷失。
这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起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指责,没有怨怼,更像是一种冷静的剖析。
海听澜心里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你想清楚了吗?”
他明白这话里的深意,只是眉眼颤动,不想主动提起这个敏感词。
斓钰没有立刻回答。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伸手将它们拢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海听澜眼里都显得格外动人。
“还在想。”她最终说道,语气平静,“但至少,在这里,看着这片天,这片地,还有这些为了生活努力挣扎却依然能因为一块糖而欢笑的人,我觉得......心里安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