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保持得还算完整,主体没有塌陷,核心的燃烧室和锡槽看样子是封死的,这……这简直是奇迹!”
张援-朝的语气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作为一个搞技术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条顶级的生产线意味着什么。
李子明的反应却很平静,他只是绕着窑炉,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
“机器是死的,光有它没用。”
他停下脚步,看向激动的张援朝。
“我们得找到能让它活过来的人。”
离开红旗玻璃厂时,已是黄昏。
李子明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市里的老城区。
根据街道办一位热心大妈提供的线索,他们在一片拥挤、破旧的筒子楼里,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原红旗玻璃厂的总工程师,刘万山。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一个小小的露天修理铺前,帮邻居换一块窗户玻璃。
老人已经年过六旬,头发花白,背脊微微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动作却异常稳健。他用小铲子仔细地清除着窗框里残留的玻璃碴和油灰,眼神专注,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请问,是刘万山刘师傅吗?”
李子明走上前,客气地问道。
老人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刘师傅,我们是……”
“换玻璃排队。”
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耐烦。
李子明和张援朝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李子明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说:“刘师傅,我们不是来换玻璃的。我们想跟您打听点事,关于以前红旗玻璃厂的。”
听到“红旗玻璃厂”五个字,老人铲除油灰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但锐利的双眼在李子明和张援朝身上扫了一圈。
“厂子都没了十几年了,还有什么好打听的?该卖的卖了,该烂的烂了。”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干活,摆明了不想再谈。
张援朝忍不住开口:“刘师傅,我们今天去厂里看了,那条德国的八号线还在!我们想把它修好,重新开工!”
老人的动作再次停住。
他慢慢地直起身,将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他盯着张援朝,又看看李子明,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鄙夷。
“修好?哈哈,修好!”
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年轻人,你们是搞投机的,还是来做白日梦的?”
“那不是一堆钢铁,那是个无底洞!你知道修复它要多少钱吗?你知道那些备件去哪里找吗?你知道当年的工艺参数现在还有谁记得吗?”
他一连串的反问,像是一盆冷水,把张援朝浇了个透心凉。
“痴人说梦!”
老人最后吐出四个字,捡起地上的小马扎,转身就要走回屋里,一副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的架势。
“刘师傅!”
李子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老人的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
李子明没有像张援朝那样去争辩修复的可行性,他只是用一种纯粹请教的口吻,轻声问道:“刘师傅,我就是好奇。都说那条线是当年的镇厂之宝,它到底……厉害在哪里?”
这个问题,和生意无关,和金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