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青衫的家丁先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躬身退到一旁。
紧接着,一群穿着华服的女眷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婉清。
她换了一身水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梅,发髻上插着一支玉簪,比大婚那日少了几分隆重,多了几分温婉。
只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没有丝毫笑意,眉头微蹙着,像是在忍受什么不适。
她的身边,跟着那个曾挡轿的女子。
如今已是李府的婢女,穿着淡粉色的衣裙,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时不时凑到婉清身边说些什么,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丫鬟们提着灯笼,簇拥着两人朝着河边走来。
婉清的脚步很慢,像是在拖着千斤重担,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周围的热闹景象,却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来了。”
封岩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握住了玄铁剑的剑柄,“我去引开那些家丁和那个女人,你趁机把河灯给婉清。”
“不行。”
怀谷拉住他,“我们没有修为,硬拼只会打草惊蛇,甚至会让婉清更加相信,反抗只会带来麻烦。我们要做的,是悄无声息地触动她,不是强行干预。”
他从怀里掏出油纸河灯,又捡起一块光滑的石子,将河灯轻轻放在石子上,然后握住石子,瞄准了婉清前方的地面。
“我用石子将河灯送到她脚边,她看到河灯,自然会注意到上面的画,注意到河边的真实热闹。”
怀谷的手臂微微用力,石子带着油纸河灯,像一道流星般飞了出去,精准地落在婉清的脚边。
河灯的油纸被夜风拂动,上面画着的简易河灯图案,在灯笼的光线下隐约可见。
婉清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到了脚边的油纸河灯。
那粗糙的油纸、简单的线条,与李府里精致华美的物件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她心头一颤。
“夫人,怎么了?”
身边的婢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油纸河灯时,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却依旧笑着说,“不过是个破油纸灯,想来是哪个顽童不小心丢在这里的,奴婢帮您踢开吧。”
她说着,就要抬脚去踢。
婢女的绣鞋悬在半空,鞋尖沾着草叶的露水,眼看就要落在那粗糙的油纸河灯上。
婉清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地俯身,用裙摆护住河灯,动作急切得不像平日里温婉自持的李夫人。
“别动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指尖触到油纸的糙感,像是触到了多年前父亲亲手为她扎的纸鸢骨架,带着人间最质朴的温度,与李府里精致却冰冷的锦缎、玉器截然不同。
婢女的脚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龟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
“夫人,您这是何苦?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破灯,脏了您的裙摆就不好了。您怀着身孕,可不能弯腰捡这些腌臜东西,仔细伤了胎气。”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扶婉清,指尖却带着一丝隐晦的力道,想趁机将河灯扫落在地。
婉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侧身避开,同时将河灯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护住了一件稀世珍宝。
“这不是腌臜东西。”
婉清抬头,眼底的麻木褪去了几分,泛起淡淡的水光,“这是……有人用心画的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