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庄眠扎着高马尾,身穿一件素色羊绒大衣,规规矩矩地坐在唐源中对面。
听着对方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最残忍无情的话。她指节攥得发白,脸色渐渐惨白,却始终礼貌冷漠地睁着眼,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庄眠处事成熟,鲜少哭。碰到困难,她第一反应不是哭,而是解决问题。
可那时候,她解决不了唐源中提出的问题,依然没有哭。因为她清楚,解决不了问题,哭也没有用。
谈话结束,庄眠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像被什么点燃似的,猛地朝外冲去。
画面切换。身穿制服的警卫高大威猛,轻易拦住了她的去路。推搡间,她踉跄着撞上桌角,一道鲜红的血液瞬间从耳后蜿蜒而下。
雪白的肤色衬得那抹红,格外触目惊心。
谢沉屿僵坐在真皮座椅里,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
监控中的每一帧画面,都像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他身体深处。
骨子里潜伏的暴戾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几欲扯碎他惯有的理智冷静。
庄眠苍白的脸,无助的神情,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姿态……不过是为了见他父亲一面。她想讲什么,不言而喻。
那些人会对她说出怎么样的话语,谢沉屿也可以猜个大概。
当年他年轻气盛,不可一世。
爱一个人的时候,愿意为她掏空所有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却也会因自己不是她的第一选择而妒忌难过,因那可笑的自尊和体面跟她疏离。
在那段漫长的、彼此错过的时光里,他以为她不喜欢他,是为了奔向另一个男人,希望她得偿所愿,所以甘愿放手。
他只计较自己被她抛弃,而从未察觉到她深藏于心的痛苦和无助。
他不仅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及时拥抱她,甚至还推开了她。
谢沉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手背青筋暴起。
“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谢沉屿摸出烟盒,咬了根烟在嘴里,抽着烟看窗外夜景。夜色映在他沉寂的黑眸里,烟雾缭绕,却散不去心头那抹刺目尖锐的红。
——“不小心弄的。”
——“树枝刮的,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谢沉屿,我找不到继续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我不知该向谁求助,没有一个人支持我……”
一口浓烈的尼古丁吸入肺部,燎烧薄雾间,谢沉屿再难以掌控,压着喉咙吁出一口烟雾。
听到后座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司机下意识瞥向后视镜,心头猛地一颤。
谢家底蕴深厚,旁侧枝繁叶茂,但谢怀谦只有谢沉屿一个儿子。因为当年白锦书生育时,吃了不少苦,谢怀谦心疼太太,毅然做了结扎。几十年来,夫妻二人感情深笃,各自在政商两界声望卓着,是人人称羡的模范眷侣。
这位谢家太子爷,可谓是在爱与蜜里泡大的,千娇百宠的贵公子。家庭和睦,各方面能力更是天赋卓绝,从小到大顺遂无比,何曾有过失意?
此刻竟然也会露出这般近乎狼狈的情态,实在令人心惊。
男人哑声道:“去国宾馆。”
“是。”在谢家工作那么久,司机的抗压能力是极强的,可听到谢沉屿的声音,他的耳朵还是抑制不住哆嗦了一下。
谢沉屿手里养着一支独立于谢家明面势力之外的私人团队。这支团队不隶属于任何家族体系,只效忠于他一人。
港城听完庄眠的话后,他就下令调查唐源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