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宫一年多了,还没被临幸。”
“是吗?”他胸臆间的熊熊怒火顺着入口的醇酒而浇熄了大半。
她嗤笑一声,“当然,她吃下的药材该有几座小山了,整个人却还病恹恹的,哪碰得了?不过依皇上的专情不可能碰她,只可惜她也活不久了。”他的心咚地重重漏跳一拍,“怎么说?”
“一旦你成了皇上,这些嫔妃除了你姐姐外,一个也不能留。要知道,只要曾经是皇上的人,留下来都会是后患,姑姑不愿意冒任何险。”太后伸手拍拍他的手。
“也是。”他神情自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再听到钟绾仪的消息,他的心有多纠结。
“对了,你明日得进宫见见皇上,先礼后兵。”太后话中有话,东哲也听明白了,于是翌日他随父亲进宫,但一直等到皇上下早朝后,才由父亲和太后陪同前往御书房,觐见皇上。
基于永晴宫的侍从和奴仆都已调换回来,皇上再见太后,也识相的不去提及这件事。
知道太后是如何看重东哲,他更不吝赞美对方的人品,反正在这皇宫里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硬就要硬。
几个人短暂寒暄后,皇上示意自己该批奏折了,太后连忙开口道:“要过年了,哀家也不爱外出,所以到时哲儿会常常进宫来陪哀家。”
这弦外之音,皇上听懂了,“如此甚好,太后就不无聊了,朕会交代下去,东哲可以自由进出皇宫。”
“谢谢皇上。”太后笑得愉快,东哲也拱手致谢。
“皇上,臣的儿子谦恭博学,各方面都有长才,年后还希望皇上不吝拔擢重用呀。”镇国公话说得客气,神情却是倨傲,与女儿皇后几乎是一个模样。
“当然。”皇上答得淡然,一双深邃黑眸直视着始终面带微笑的东哲。对方一双眼眸不见任何波动,可见心思之深沉,在过去,两人只有见过寥寥几次面,这趟回来,是打算正面交锋了?
东哲也直视着皇上的眼。看得出来皇上在虚应他姑姑跟父亲,那双黑眸里不见任何诚意,但无所谓,他回来了,他们两人最终也只有一个人可以留在皇城。
接下来,时间的脚步因年节而加快了,但也因为常贵人母女的事,宫中虽然仍张灯结彩,朝臣也一如往年在初一团拜,看似热闹,但只要人群一散,皇宫中立即空**又安静,丝毫不见过年氛围。
司马涯的确无心过年,他将心思全放在送物资去西北与纷扰的国事政务上,有时间就陪陪韩素素。
在这年节期间,他也得到来自北疆的消息,司马邺即将从东菱返回皇城,希望来得及参加皇家年年举办的春季狩猎。
司马邺之所以还有心狩猎,是因为他对司马邺隐瞒了常贵人母女惨死一事,不希望人在远方的他再担心他的人身安危。
而因为发生常贵人母女之事而延迟出宫的太皇太后,则在初二时离了宫,但在前一晚,她就做了另一个决定,亲自到明仪殿去看看孙儿跟韩素素道:“镇国公、安定侯不会没有动作,皇上愈来愈强势,他们就会愈来愈急躁。那个东哲也回来了,近日更频频前往太后的寝宫,连哀家不问世事的都可闻到一些不寻常的氛围,想想还是先把孩子带出门,免得遭池鱼之狭。”
太皇太后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韩素素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生命如此无常,常贵人母女说死就死,这个皇宫光让人想到就毛骨悚然。
“也好,免得其他人将心思盯着东宫不放。”
司马涯说到这一点,韩素素下意识的低头看了自己平坦的腹部,然而,他虽然与她恩爱非常,她的肚皮仍旧毫无动静,她真的好希望为他生儿育女。
司马涯洞悉了她的心情,温柔地握住她的手,“顺其自然吧。”太皇太后也微笑道:“是啊,你别多想,其实从皇室过往的血脉看下来,司马家就非人丁兴旺,即便哀家受太祖恩宠,但也只生下先皇一人啊。”
韩素素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微笑点头,“素素知道了。”
“还有,你也是。”她实在有好多牵挂,她看着这个重孙儿,“哀家知道你国事繁忙,但寝不安席、食不知味,身体是吃不消的,所以哀家想,太子不如就放自己几日的假,好好跟素素在一起,这样送子娘娘才有机会替你们送来娃儿。”
对此提议,韩素素是心动的,但见司马涯只是微微笑,想到他国事如麻,她也不好勉强。
这一夜,韩素素跟安公主同床共眠,告诉安儿太皇祖母要带她出宫持斋,叮咛她要好好照顾太皇祖母,要听话,要照顾自己。虽然很不舍,但离开了这里生命才有保障,她理解自己必须放手。
第二日,太皇太后与安公主的马车在多名侍卫前后保护下,带着另几辆载着宫女和衣服的小马车,陆续出了宫门。
司马涯与韩素素在送行后回到书房,一连批了近两日的奏折,他总算将先前堆积的政事处理完。希望御书房那边,没有坏消息传来。
不过,这只是有形的完成,那一堆栈成小山高的奏折,就代表着百姓的要求,要如何富国安民,是他待解决的问题。
“在这个国家的帝王,必须强悍而坚韧。”看着那些奏折,司马涯有感而发,一一念起问题所在,“东北有干旱之虞,南方土地丰饶却是贫富不均;西南省的饥荒只解决了一半,百姓能饱食却无再多存粮;还有夏天一至,度沙河的河水泛滥成灾……”
韩素素走到他身后,双手按压他僵硬的肩膀,“臣妾相信殿下绝对有足够的睿智来处理这些事。”他握住她的手,“你对为夫这么有信心?你可知道,他们多想本太子被废。”
“当然。臣妾对殿下有信心,至于其他人,臣妾相信,殿下会解决他们的,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轻叹一声,“如果可以,倒想过点平凡的生活,不必享荣华富贵,无须权力斗争,也不必担心自己在乎的人会在哪个时间突然……”他闭口不说了。
韩素素从背后环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中充满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