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成,朕先前念在你祖祖辈辈世代对大燕有功,你就算再如何做些小动作,只要无伤大雅,朕便都未与你计较过。可今日,你做得太过!”
“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赵明成的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您是说臣兢兢业业未国库筹措粮商?是臣呕心沥血为户部操劳的这二十年?还是指臣在陛下欲将赵明珠的最后一些尊严都践踏殆尽时,忍不住的这一点舐徒之情?”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尽管步伐因为伤痛而虚浮,但玉石俱焚的气势,再加上满脸的鲜血,活生生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魑魅魍魉。
燕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陛下,”愤怒到极致,竟然是冷漠的平静,“今日就算您将臣杀死在这养心殿内,臣也要问个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爱’,会将女儿的尸体抛入乱葬岗?”
他说不下去了。
“闭嘴!给朕闭嘴!”燕寒彻底被赵明成激怒了。
他字字句句都在诛心,在撕开燕寒作为帝王时虚伪的脸面——这要如何让一个粉饰太平的人接受,接受自己最丑恶的模样被剥开了摊在面前?
燕寒不敢。
他不敢承认自己不爱赵明珠,不敢承认自己口口声声的“爱”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占有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样与云瑶联系最深的“物品”。
就像当年,他得到云瑶时也是这般强人所难,也是这般不问她的意愿。
从头到尾,燕寒都是最自私的人。只要自己的私欲可以满足,旁人的感受,都不重要。
“赵明成,你真是疯了!你疯了!来人!快给朕来人!”燕寒爆喝,额头上的青筋都爆气些许,“朕要将你打入天牢!削去所有职务!”
殿外的侍卫闻声,立刻整齐划一地进入。
他们看见满头是血的赵明成,和眼中杀意毕露的燕寒,都愣在了原地。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一品大员,谁敢轻举妄动?
“给朕把这个乱臣贼子拖下去,打入天牢,贬为庶人!没有朕的准允,任何人都不得探视!”燕寒的胸膛伴随着咆哮而不断地起伏着。
赵明成却放声大笑,苍老的眸中尽是悲凉,他嘲弄地看着燕寒:
看吧,这就是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真面目!
最后一声令下,侍卫终于拖着燕寒出去。
留下燕寒一个人,筋疲力尽颓然地坐回龙椅。
不,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赵明珠不识抬举,死有余辜!赵明成自以为是,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他总能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堵住别人的嘴,堵不住便痛下杀手,总没有人能忤逆他的君威。
他也习惯用这些粉饰太平的话来安慰自己,为自己所有不仁不义的做法全部寻得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这皇位,燕寒怕是永远舍不弃了。
只是午夜梦回时,但愿那些被他伤害、因他而死的亡灵,不会让燕寒不得安生。
燕寒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心中的算盘又开始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