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驴子低头嗅了嗅,并不像旁边那些驴骡般毛躁。
只慢条斯理地张口含住,细细嚼咽起来,很难想象从一头驴脸上看到神态从容。
“这驴……可有什么来历?”唐岁状似随意地问。
“就是普通山驴配的种,母驴也是农家寻常的灰驴。”马贩回忆道,“不过养它的那户人家说,怀这驴的时候,母驴曾跑进后山深处两日,回来后就怀上了。
大家都说是山里野驴的血脉,也没太当回事。”
唐岁眸光微动,心里有了计较,她收回手淡淡道:“这三匹我都要了。
报个价吧。”
马贩报了个数,比市价略高一些,却也不算离谱。
方才见她随手就用灵果喂马,知道这主顾不差钱,便稍抬了价,但又摸不清她的底细,到底不敢漫天要叫。
唐岁也不还价,只淡淡道:“这个价,马鞍、辔头、蹄铁皆要配齐,需上好的料子与匠工。
再备足五日份的上等豆料与盐砖,一并捆好。”
马贩略一沉吟,想到这是桩爽快买卖,且对方气度不凡,便咬牙应下:“成!就按仙子说的办!
您稍候,我这就去张罗!”
不过两刻钟,两马一驴已收拾得齐整利落。
鞍鞯是厚实牛皮所制,辔头缰绳俱是熟制,马蹄铁崭新。
马背上各驮了一袋饱满的草料并一方盐砖。
那青驴背上也架了副结实的驮鞍,两侧还附赠了两个布袋,里头塞着些鲜脆的胡萝卜。
唐岁付过银钱,马贩接过沉甸甸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又殷勤说了些照料牲口的窍门,以及镇妖关内购置干粮、杂物的好去处。
唐岁牵着三匹牲口离开西市时,日头已渐渐升高。
她并未立刻返回粥铺,而是依着马贩所指,又采买了些易于保存的干粮、肉脯、净水皮囊,以及几件厚实的斗篷。
此去路远山长,气候无常,总该有备无患。
待她牵着马驴回到粥铺附近时,远远便望见剑南春与薛谨已在街边翘首张望。
道人则仍坐在铺内桌旁,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对外界毫不关心。
书生一眼瞧见唐岁身影,尤其是她手中那两匹马一头驴,眼睛顿时亮了,拽着薛谨就快步迎上来。
“仙子!您可算回来了!”他脸上堆起笑,目光却灼灼地黏在那两匹马身上,“这马瞧着真精神!咱们是要骑马赶路了吗?”
说着他便要去殷勤地接过唐岁手中的缰绳。
唐岁手一抬,挑高眉梢:“你干嘛?”
书生愣了,巴巴道:“这,这马不是给咱们骑的么?我帮仙子牵牵……”
唐岁坏坏一笑,松开驴子的笼头,任由它站在书生旁边。
然后她看向剑南春,面纱露出的眼眸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骑它,它脚程稳健,耐力颇佳,性情温顺,且易驾驭。
此后路途,它便归你乘用了。”
“我骑,驴……驴?” 剑南春的声音有些发干。
他看看旁边神骏的马匹,又看看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淡淡草料气息的驴子,勉强笑道:“仙子……您,您不是说笑吧?
这驴子……在下虽不才,但自幼习得君子六艺,也略通马术,这马……”他指了指旁边拴着的马匹。
“马是给我和江道长的,不巧军队征马,就剩这两匹了。
所以只得委屈一下你。”唐岁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
“我……” 剑南春被堵得哑口无言。
江燕或是看不下去,又或是单纯对驴子起了兴趣,干脆朝唐岁传音。
“唐姑娘,要不这驴子让与我骑也罢?
我观它眉眼间隐有灵韵,不似寻常粗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