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推着治疗车轧过病房瓷砖缝,将术前告知单压在监护仪底座下:“明早十点整开始禁食禁水。”
纸张边沿扫过秦予安藏匿的左手轮廓,在纱布团上蹭出沙沙轻响。
窗玻璃外天光渐渐由铅灰转作墨蓝,监护仪荧光取代了落日残照,在墙壁烙下青惨惨的电子刻痕。
点滴架挂上第三袋药液时,顾琛屈指弹了弹滴壶,掺着安定剂的透明液柱骤然加速坠落,在软管里砸出急促气泡。
他转向身后倚墙而立的男人,白炽灯在裴砚南肩头镀了层冷釉,阴影深陷于他微敞的领口:“砚南,陪护就在隔壁休息室。他打的点滴里掺了安定,晚上会睡得很沉。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帮忙……”
“出去?你要去哪里?”
话音未落,裴砚南猛地直起身,口罩上方,眉弓拧成锋利的折角,“他明天就要做手术,阿时还在IcU昏迷,这种时候你竟然要离开?”
指尖重重叩在病房玻璃上,叩击处正映出秦予安沉睡的侧脸,“且不说他才答应和你交往,单看这局面……”
话音被顾琛抬眼的动作斩断。
裴砚南喉结狠狠一滑。
那双惯常温煦的瞳孔此刻沉在冰层之下,虹膜边缘裂出兽类的金棕色,似手术刀反光扎进他眼底。
他骤然攥紧叩窗的手骨:“你是要去见……”
尾音碎在齿间,凉气倒灌入喉。
再开口时声带绷紧:“行事小心……别留把柄。”
扯落的口罩下露出青灰胡茬,他压低嗓音:“更别让血脏了自己的手。”
顾琛下颌绷出刀刃弧度,喉间碾出单音节:“嗯。”
风衣下摆旋开凛冽弧线,消毒水气浪翻卷。
廊灯将他影子拉长成一道通往地狱的裂缝,脚步声碾碎走廊死寂。
门轴转动时,叶鸣的身影如铁铸般嵌在昏光里,肩头落满消毒水凝成的霜气。
“顾总,车备好了。”
话音坠地,激起回音空洞。
顾琛下颌未动,只喉结滚出一道暗影,皮鞋踏过瓷砖的脆响已代替应答。
砰——
五分钟后,车门关闭的闷响切断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顾琛冷漠地靠在后座阴影里,窗外路灯的光痕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明灭跳跃。
叶鸣透过后视镜瞥见对方眸底沉郁的血丝,咽回了劝他休息的话——秦予安手术在即,顾琛需要这个发泄口。
车碾过三小时郊野颠簸,最终停在废弃化工厂锈蚀的铁门前。
两名保镖无声现身,钥匙转动时锁链哗啦作响,似毒蛇蜕皮。
“人怎么样?”
顾琛音色淬冰。
保镖垂首:“听您的,留着性命。”
铁门吱呀推开半隙,阴湿霉味扑面,“教训她都避开了要害,不会死……”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可让她生不如死。”
门轴哀鸣着彻底洞开。
黑暗深处,宋初曼蜷在水泥柱下的身影被叶鸣的手电光劈中。
三天饥饿抽干了她所有丰腴。
曾经精致的睡袍成了挂污痕的破布条,肋骨轮廓透过布料狰然凸起。
她像一具被蛛网黏住的枯蝶,手腕脚踝的束缚带深陷进浮肿青紫的皮肉里。
听见脚步声,她痉挛着抬头,颧骨高耸的脸上蒙着层灰败死气。
嘴唇皲裂翻卷,血痂混着泥土凝成黑紫的壳,却仍从喉咙里挤出嗬嗬气音:“求求你……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