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昕制止了其用旧报纸包裹的动作,招呼万泽文等人各自拿上夹肉饃。
和传统油墨技术不同,东阳半月报採用实金属活字的铅印技术,含有铅汞等重金属,对於身体健康不利。
他拿过肉夹饃,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肉很烂糊,饼也外焦里嫩,浸了肉汁,又鲜又香。
离开摊位,一边吃著肉夹饃,安昕一边分析著从刚刚这个简短的调研里获得的信息。
这些虽然只是一些市井之中的小事,但作为官员,就要有从小切口看到真实社会情况的能力,有“於微末处见真章”的能力。
这些鲜活的一手消息,远比书面报告更能让他把握住东阳府如今的发展脉搏,从而有针对性的对政策进行微调。
首先是成绩,东阳府的经济高速增长,就业充分,他个人在东阳府的威望极高,安国军的吸引力很强。
其次是问题,房价过高,加剧了社会財富分化,安昕在穿越前就经歷过房价炒作的阶段,自然知道东阳府的房价这样快速往上增长,除了供需关係的原因外,与南方、河南、皖州、山东等地的財主炒作原因在內。
而且,价格越涨,人们购买的热情越高,房子就渐渐从一个商品变成了金融衍生品了。
“除了继续加盖房子,后期也要谋划设置一些公租屋,减轻新移民的压力。
,方案都是现成的。
但房屋价格上升,对於经济发展也是有著很强助推作用的,在安昕的內心,实际上並没有太多管控房价的动力,至少在现今这个阶段没有。
除了房价之外,东阳府百姓还存在生活成本较高的问题。但这在各行各业快速腾飞的过程中又不算什么问题,百姓的工作机会增多,收入不断提升,一定的温和通胀,还能促进消费,促进经济发展。
但其余诸如贫富差距拉大、新移民生存艰难、金融秩序面临假幣威胁、城市管理存在短板、公共卫生意识缺失等问题,却是需要官府进行一定调控的。
“可精细化的管理,东阳府的衙门如今都做不到,只能一边扩大政府管理范围和管理方法,隨著城市的发展,而不断的与之相適应。”
安昕脑子里思考著,並不断寻找著解决的方案。
一路走著,转过钞关大院以后再往西五百多米,走就到了金雁坊与西码头坊交界的地方。
这里灯光依然璀璨。
朝著不远处银行大楼的钟楼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但街上依然人流如织。
不光是大燕人,也有著不少的深目隆准的外邦人。
吸引他们的是这里次第排开的,不下百家的布行档口。每户档口都悬掛著汽灯,將这一条街照的亮如白昼。
安昕在其中就看到了多家悬掛著“武氏布行”、“青云布行”字样的招牌。
伙计们迎来送往,与外省来的客商,乃至外邦商人交谈著布匹价格。
当然,也有一些东阳府城的百姓过来零买。
在这两三年里,这儿已经自发的成为了整个吴北最大的布匹交易中心,且因为质美价廉的“青天布”已经声名远播,闻名省內外,而东阳府的纺织业也同样隨著“青天布”而將名头打了出去的,极大地增加了东阳府的纺织行业在全国的竞爭力。
“这是压布,也是青天布的一种,不过这上面的提工艺是我们独创的,价格最低就是一匹二百八十文,一文都不能再让了!
真想要再便宜的,这种素布,一匹二百五文您拿走。”
武家布行的伙计熟练的跟外地客商交谈著。
现如今,隨著“青天纺织机”走入各大纺织厂,东阳府乃至周边更远的区域,男耕女织的传统农耕已经被彻底破坏。
市场上最便宜的布匹,零售价已经普遍於到一尺布五文钱。
並且今年七月以来,隨著军械局將第一製造厂將蒸汽机车间分出来,成立了第一蒸汽机製造厂,蒸汽机的產量再次提升,再加上製造厂產能提升,保供军需的需求减弱,更多的產品开始流入民用领域。
青云纺织厂已经订购了大量蒸汽动力纺织机,等到这些在下半年投產以后,普通布的成本在大幅降低的同时,產量也会再次大幅上升!
届时布的价格也肯定会继续大幅下降。
“我要一万匹,价格能不能再让一让。”
有外省客商询价道。
“伙计刚刚跟我说了,我作为掌柜可以做主,一匹可以再让五文利,这已是底价,恕不能再让了,我们也是要赚钱的。”
档口的掌柜说道。
安昕一边走,一边看。
东阳府轻工业的发展,除了青云布行之外,其余民间纺织厂的发展也是如火如茶,大量布的產出,已经开始行销全国。
连续看了十几个档口,听著买卖双方的对话,有的大宗交易还会引入拥有官府牌照的“牙行”,签订“契单”等。
由於缺乏標准和信任基础,除非是老主顾,否则买卖双方在交易完成前大都提心弔胆。
另外,就是因为战乱、天气的影响,的波动极大,会很大的影响纺织厂的成本。
“这些情况,倒是可以考虑官方机构下场,建立现货、期货交易中心,並形成制度和標准流程。
官方背书,以法律制度、市场准入等强制手段,来为交易作保,明码实价,也减少牙行盘剥,有利於规范市场,將东阳府的布匹行业持续扩大影响力,继续做大做强。
而期货中心方面。鑑於此前也有春贷秋偿”、交引”等制度,真正成立以后,商人也很容易接受。”
现在,全国范围內,唯一有可能完成这些设想的,也只有吴州省了。
以后吴州省成功了,其余省份哪怕照葫芦画瓢,其管理能力、金融管理能力等,都很难復刻。
在安昕微服私访的时候,一艘十几米长的乌篷船低调的在洛河码头上靠岸了。
张则士穿著一身深蓝色的宽鬆麻衣,站在船头上,望著河岸上的高大楼宇,热闹街景,一眼望去,十里繁华。
“一转眼,阔別大燕,已经二十年有余。”
近乡情怯,张则士望著眼前繁华,不由怔怔出神。
又想到,这次面见安部堂后,或能衣锦还乡,心里又忍不住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