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出了红崖镇,再往西走,路况越发艰难。
南北横亘着一座山,不算高,也不算险,只是蜿蜒曲折,绕路极远。
小翘儿坐在车里,明明感觉走了很久,掀开轿帘一看,却只不过刚刚翻过一半的山头。
虽已入了春,可此处依旧朔风扑面,满山铺满了积雪,只余一条黑冰覆盖的石头道,如蟒蛇般盘亘在山间。
咬牙行进了大半日,天色渐渐擦黑时,终于远远地瞧见前面的山头,有火把的亮光照过来。
乌沉沉的天,火把的亮光像是一条红色的细线,蜿蜒游移在隐匿了怪兽一般的山间。
“着人快马加鞭前去探一探,要快。”
小翘儿迫不及待吩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来人回禀,果真是裴提督迎着了护送四爷的队伍,正往回赶。
“提督大人听闻四奶奶亲迎过来,着实吃了一惊,让您就地等待,万莫往前行进了。天黑路滑,您小心自己身子要紧。”
小翘儿哪儿能安心,披了大氅,立在路旁,就那么翘首期盼着,跺着脚等着队伍靠近。
隔着好远,小翘儿便迫不及待,由佟嬷嬷搀扶着,趔趔趄趄迎了上去。
“裴松,裴松......”
她依旧存了侥幸,期盼着自己唤上几声,那头便能传来熟悉的应答声。
可是,迎接她的除了马儿不耐烦的喷鼻之声,便只剩空寂的山谷回音。
裴淮庆下马亲迎过来,怜惜道:“贤媳在京中候着便是,何至于跑这么远。”
话未说完,已是哀叹起来,侧身让了让,给小翘儿指了一下裴松乘坐的那辆马车。
两匹大马拉着,车厢宽阔,前头挂着两盏风灯。
昏黄的灯光随风摇摆,风吹轿帘噗噗作响。
小翘儿一颗心,瞬间便跳到了嗓子眼,连带着呼吸都颤巍巍的,浸润了害怕和恐惧。
她急步走上前,到了车前,反而顿住脚步,没了登车的勇气。
“主儿,老奴来扶您一把。”
佟嬷嬷架着小翘儿的胳膊,稳住她绵软的步子,一步一步,扶着她登上车厢。
小翘儿屏气凝神,掀开轿帘,就见里头铺着厚厚的被褥,一个消瘦的身影,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上边。
石头原先坐在一旁伺候,见小翘儿进来,惊讶地唤了声“四奶奶”,随后跪行一礼,弯腰退到车厢外。
“裴松,裴松......”
小翘儿喃喃叫着裴松的名字,手脚并用爬过去。
满眼的热泪,随着动作扑簌簌往下落,来到跟前时,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哆嗦着双手,抚在了他的脸颊上。
消瘦、微凉、微微的硬胡茬。
指尖传来微微刺痛,小翘儿的心像针扎一般。
“裴松,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起来呀?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翘儿哽咽着,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无助。
“回四奶奶,四爷被人暗算,跌落悬崖,磕到了脑袋,咱们寻着的时候,就这样了。大夫说,大约......”
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车辕,恨声道:“穷乡僻壤,都是庸医。咱们进了京,肯定有大夫能医治好四爷的。”
小翘儿听得糊涂,她掀开棉被,拉起裴松的胳膊查看,发现身上是没有伤痕的。
若是跌落悬崖,也该是腿脚受伤,摔断才对,怎地会单单磕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