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在紫禁城最北头，园子西边有一排矮房，慎刑司的嬷嬷们当值和居住，都在此处。
刘尽忠把玉虎安置在此处，颇费了些心思。
小翘儿一行，从南门进，一路穿过黑黝黝的园子，方才到了那处。
穿过月洞门，只见一间房门前，垂手立着六个壮硕的精奇嬷嬷，打头的便是玉彤的干娘，徐嬷嬷。
她见了小翘儿，忙领头蹲礼问安。
小翘儿扬手直说免了吧，问道：“人在里头？”
徐嬷嬷点点头，凑上来扶住小翘儿，殷勤道：“回主儿，人好端端地在里头呢。咱们得了吩咐，自是不敢怠慢的，吃饭、方便也都轮流着去，这门前始终派人守着，不敢有丝毫大意。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就是只苍蝇，也进出不得。”
徐嬷嬷边说话，边抬手一推，木门被推开一道缝。
昏黄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
小翘儿迎着看过去，就见不大的屋子里，陈列简单，只一桌一椅一床。
桌上点了一盏蜡烛，如豆一般，氤氲着满屋昏黄的光晕。
玉虎木雕一般，坐在圈椅上。脖子上戴着枷号，脚上也被人用绳索捆着，原本秀气白皙的脸，变成铁青色，透出七八分颓败之相。
他这样子，跟早前在养心殿时，简直判若两人。
小翘儿捏着帕子，掖了掖嘴，轻咳一声。
玉虎听到动静，慢悠悠转过脑袋，视线茫然飘了过来，在小翘儿脸上顿了几秒，随即又移开。
没有见礼，也没求饶，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重又陷入自己的世界。
说不上是傲慢，亦或是迟钝，总之让人瞧了，心中怄气，生出不痛快来。
徐嬷嬷实在气愤，撸了撸袖子，掌心里啐了两下，作势就要冲上去教训他。
小翘儿却一把把人给拦住。
“嬷嬷休要冲动，玉虎公公这般傲气，自然是有资本的，现在他走在低处，咱们教训了他，回头他得了势，再反过头来找你麻烦，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翘儿虽然说给徐嬷嬷听，可眼神始终是落在玉虎身上的。
现在玉虎和小五到了哪一步，小翘儿并不知情。以她的了解来看，小五是个实诚且重情的孩子，如果处理不当，只怕会给以后埋下祸根。
因此，她强忍着火气，把徐嬷嬷拦下，一双眼，却如刀子一般，在玉虎身上流转，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玉虎自然感受得到。
他强装镇定，挺了挺腰杆，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扭头又看向别处。
小翘儿轻笑一声，这才推门而入，立在了屋子当中。
众人手忙脚乱，给她搬来把椅子，伺候她坐下。
玉虎目中无人，依旧像是没看见一般，一动不动。
“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见了老祖宗不跪下磕头，却端着这幅死样子，做给谁看呢。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徐嬷嬷终于忍不下去，指着玉虎的鼻子咒骂。
他那边却是冷笑起来。
“现在笑，未免过早。”小翘儿瞧着玉虎，冷声开口。
玉虎抬眸，看了过来，见小翘儿神色淡然，他强自镇定，这才哑声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提什么过早过晚的话，没意思。”
他竟是起了破釜沉舟，有来无回的念头。
小翘儿心里咯噔一声。
按理来说，今儿关他禁闭的人，是万岁爷。刘尽忠只是费心把他押送到了慎刑司来，却也没人给他施刑。
既然没有施刑，何来要死要活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