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燕喜堂里一片静谧。
南窗洞开,风鼓起纱帘,微微**着。
新帝四肢放松,靠在榻上。
玉虎跪在脚踏上,帮他捏着肩臂。
“主子爷,奴才给您捏捏眉心如何?您日理万机,眉心总是皱着,捏一捏舒坦些,也好睡个好觉。”
新帝心头惬意,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玉虎起身绕到榻后,两指落于新帝眉心,轻轻地揉捏开来。
刘尽忠蹑手蹑脚走进来,站到榻边,垂手回道:“主子爷,通政司的舒大人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通政司,俗称银台,负责陈情、谏言、申诉的奏折上呈。
平日里,舒云田每日早上进一次宫,呈送一次折子。
今儿这么晚了,为何会过来?
况且通政司递上来的折子,又不是军报,定不会有紧急不得耽误的事儿。
新帝缓缓睁开眼,瞧了一眼刘尽忠。
刘尽忠抄着手,“舒大人乃是谨太妃的亲哥哥,想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禀报。”
新帝不悦,“他不紧不慢的性子,总端着老好人的派头,能有什么紧急事儿?”
刘尽忠讪笑,目光从玉虎身上扫过,张了张嘴,竟是没说出一个字。
新帝不耐烦地挥挥手,把玉虎屏退出去。
刘尽忠方才凑上前,低声道:“舒大人跟奴才说,折子是西北传来的急奏。奴才不懂朝政,又不敢耽误,这才斗胆过来回禀。”
他这边说着话,那边新帝已经坐了起来。
西北不安稳,他从小就知道。他父皇以前做过比喻,说西北那地儿,就跟在火堆旁摆了一个炮仗似的,迟早会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登基这些天来,他也是日日悬心,盼望着那些人多给他点时间,等他再长大点,再稳妥点,方才横梗出来。到那时,他也能有足够的信心应对。
没想到,他们终究等不及,不过半年便要惹事。
“伺候朕穿衣,再命人打起精神来候着。”
刘尽忠一边应着,一边伺候新帝披上外袍。肥胖身躯亲自挑了灯笼,引着新帝往前殿去。
果不其然,隔了屏风,便瞧见舒云田,正如困兽一般,焦躁在地心转圈。
“舒爱卿,深夜求见,有何要事?”
新帝抬步上了丹陛,坐在龙案后,定睛瞧向台阶下。
“回禀万岁爷,西北密奏,请主子爷过目。”
舒云田说着,双膝跪下,两手把一份折子举过头顶。
刘尽忠忙接下,递到了龙案上。
新帝等不及刘尽忠帮忙展开,抬手拿过,翻开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心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本定西将军虞保,参额沐尔的折子。
折子上赫然写着:额沐尔自诩为瓦剌总汗,弃大綦军旗不用,官服、顶戴雀羚、官印等,一概弃之。这几个月来,更是频繁和其他宗族汗王、台吉走动,只怕私底下存了反叛之心。
此事非小。
西北瓦剌归顺之路异常艰难,早前历经三代帝王,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方才平定。
虽表面上归顺,实则揣了反心,大綦历代帝王,都心知肚明,也都有所防备。
只是没想到,小五刚刚登基半年多,他们便按耐不住,蠢蠢欲动,试图联手在西北掀起大风浪,当真是欺人太甚。
新帝脸色铁青,盯着折子,一字一句瞧了两遍,心头浮起一个念头,釜底抽薪,一绝永患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