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裴松现在匠造处做催长,迎接番邦的差事自然落不到他头上。可不等皇帝下令,苏正春已经跪到御前请旨,讨裴松过去帮忙。
新帝假装发怒,为难苏正春一回,最后倒也就坡下驴,允了这桩差事。
端午节这日,裴松便名正言顺跟着礼部众官员,出城迎出十里地,站在了金河上的朝宗桥上。
已经进入仲夏时分,日头毒烈,汉白石的朝宗桥上,光芒晃眼,站一会儿就让人头晕目眩。
苏正春原本是贫家子,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忍不住便要嘚瑟一番。
他命人备了桌椅,自己坐在金河畔的树荫下喝茶乘凉,却勒令旁人站在朝宗桥上恭迎。
裴松最是倒霉,原本缩在队伍最后边,还能借着一点阴凉,却被苏正春点了名字,非要把他往前头安排。
那小子美其名曰:都是皇家额驸,自然要表现得郑重热络些。
热络些?
你怎地不过来候着?
裴松现如今虎落平阳,却也不是好拿捏的。
他笑着冲苏正春一抱拳,软着口气道:“若是不提皇家额驸,裴某也不好托大,我这八品的小官,自然也不敢顶撞您二品大员。
可苏大人既然提起了皇家额驸,裴某腰杆也硬了几分。我家夫人比你家夫人,大了两辈儿。哪怕马上进京的临安长公主,也得尊我一声姑爷爷。您说,有命令姑爷爷站着那,等孙婿的道理吗?”
裴松这话一出,引得同行众官员皆是偷笑。
苏正春虽贵为状元郎,现在又是当朝驸马,可他那副小人得志,尖酸刻薄的做派,很是不得人心。
众人听了裴松的话,自然心生出纵着裴松,给苏正春穿小鞋的念头。纷纷附和裴松,玩笑着叫他“姑爷爷”,请他到树荫下喝茶歇息。
众人说笑,把苏正春晾在一边,很是折了他的面子。
他气鼓鼓瞪着裴松,道:“公是公,私是私,公事面前,岂容私情。万岁爷拨你过来帮忙,可没说允着你公私不分。”
苏正春疯狗一般,厉声呵斥裴松。
裴松一摊手,无辜道:“我好生生在这站这,你非说论私我该站前头去。现在又说这是公事,不能公私不分。合着里外里都让你得理,我只能吃哑巴亏咯?”
“罢罢罢”,裴松忍着笑别过脸去,像是非常无奈,道:“我不与苏大人争论恁多,我还是按官阶,站在这处好了。”
裴松既没听了旁人的怂恿,到树下乘凉,也没听苏正春的话,赶到前头去暴晒吃灰。
他往下压了压帽檐,缩了缩身子,靠着汉白石的桥栏杆没动。
苏正春见裴松这幅懒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想难为他,不料前头有人回禀,苏日力格一行马上就到。
苏正春一肚子气,也找不到地方撒,一甩袖子,往队伍前头走去。
裴松站直身子,眯着眼睛往远处瞧,就见官道上果真来了一支队伍,浩浩****,烟尘弥漫,一眼望不到头。
那队伍来到跟前,打头的是一位高壮雄伟的汉子,闷声闷气问道:“前方可是大綦皇帝派来迎接我们世子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