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郭图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袁绍,可此刻依旧是泪如泉涌。
“莫哭。”
袁绍安慰郭图,但自己却已经连坐都坐不起来,还是逄纪上前,推着袁绍的后背,这才将袁绍勉强托起。
而就是这一个动作,就好像已经费了多大的力气一样,让袁绍不断喘息。
“陛下……”
“朕没事。”
与袁绍在军事上的歇斯底里相比,袁绍此时本人的态度却是相当温和。
“人嘛,总会是死的。”
袁绍张开嘴巴,但是却已经能够看到他那因为病情已经掉干净的牙齿,导致话的音调都变了样。
“可惜的是,朕知道的晚了些。”
“倒是刘邈,他肯定是知道这点的。所谓天子,哪里是真的能够受命于天?成为能够长命百岁的仙人一样?”
袁绍那耷拉下来的眼皮被他用力撑开,挣扎着露出自己的眼睛。
“知道人总归是死的,做事才能百无禁忌。”
“当真可笑,朕读了那么多经典,读了那么多道理,结果却一直没人和朕过这般道理……”
此时郭图和逄纪一前一后贴着袁绍,早已是泣不成声。
“只有怕死了,才能明白活着要做些什么。”
袁绍却忽然笑了。
“朕就是想明白了这点,才料定,刘邈他一定会追过来!”
“他也不是长生不老,无论输赢,他再过个几十年,同样也是黄土一捧。”
“他还要去做别的事情,所以必然不会看着朕将二十万袁军带回河北,阻挠他一统山河。”
袁绍的笑声逐渐变大。
“这一次,走向总算不是他刘邈控制的了。”
“这一次,是朕赢了他!”
将刘邈从在彭城的稳赢变成了在乌巢的七三开甚至五五开,这就是袁绍最大的胜利!
郭图、逄纪此刻情绪都异常复杂。
他们本以为,
此战,自当是一往无前,完全不怕死的袁绍能够获胜!
可没想到,战事打到这个地步,袁军唯一一次优势,竟然是袁绍怕死换来的。
这前所未见的汉赵之战最后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北赵这边上下没有想到的。
“陛下,如今前来追击的汉军都是步卒!”
郭图试探性的询问:“是不是,该派出南匈奴了?”
“……”
袁绍猖獗的笑声渐渐平息,回到了昔日的沉稳。
“栾提呼厨泉怎么?”
“他还要观望观望。”
“呵。”
“他还,刘邈毕竟娶了他们栾提氏的女人……”
“刘邈……”
袁绍听到这些,嘴角终究还是开始扯动。
“他倒是真不挑,什么女人都敢睡!”
“此人为了匡扶汉室,当真是煞费苦心!”
“也不一定,听那南匈奴单于虽然相貌丑陋,但其女长得还挺不错的。刘邈可能就是单纯的好色!”
“……”
郭图无奈道:“可总归,栾提呼厨泉的意思只有一个——”
“得加赏赐!”
袁绍沉默半晌:“他要什么?”
“晋阳!”
“将晋阳,当做匈奴王庭!”
此言一出,便是逄纪都脸皮抖动。
“他们疯了?”
“晋阳那可是三晋之胜!是唐叔虞的封地!他们怎么敢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
袁绍的国号,可是赵!
将赵国曾经昔日的都城割给南匈奴,那以后北赵那不是没根了吗?
可面对逄纪的大怒,袁绍却是简单的两个字——
“给他。”
“陛下!”
“他们只是要晋阳当做王庭而已。南匈奴,终究是我北赵的藩属,朕封南匈奴于晋阳,与封子嗣为诸侯一般无二。”
袁绍完这顿话后,再次开始气喘吁吁。
“就这般吧。元图,将窗子打开,朕闷的慌。”
逄纪五味杂陈的上前卷起窗户。
而从袁绍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那乌巢泽。
“嘎!嘎!”
忽然,一只羽毛泛着五彩斑斓的黑的乌鸦在窗口。
那双猩红且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袁绍,而袁绍也疑惑的盯着那只乌鸦,不知道它意欲为何?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逄纪生怕这鸟惊扰了袁绍,当即伸手将其驱逐。
“玄鸟于此,大赵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