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管家心中越发疑惑。
在这个公羊府邸中,他是公羊函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之前公羊函每次夜宴同僚,都是他负责打理,所以老管家知道,主家口中曾多次说起过鄢人狂的这个名字,甚至打算在这个人身上做点文章。
但是现在,这个人杀了他们公羊家的族人,并且还是年轻一辈中比较出色的一位。
结果呢,主家竟然沉浸在了对自己画作的欣赏中。
心中虽然惊异万分,但是老管家却不敢表露丝毫,垂手弓腰,静静等候着。
等到蜡烛又烧了一截,公羊函这才呼出一口气,抿了口茶水道:“你觉得我这只老虎画得如何?”
老管家装模作样打量一番,然后竖起大拇指:“主人的画技,天下一绝,举世无双。”
公羊函哈地笑了一声,放下陶杯:“你就只会挑我喜欢听的说,不过其实我告诉你,这幅画我刚刚画完的时候,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你看,这老虎目露凶光,血盆大口,尖牙利齿,虎爪锋利,虎尾挺直,明明威风凛凛,但是却总让我觉得差了点什么,就仿佛是水中倒影,看上去哪里都好,甚至就连一片虎斑,一根虎毛都栩栩如生,但却又叫人无法感觉到畏惧和慌乱。
但是就在刚刚,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让我找到了问题所在。”
公羊函斜睨一眼老管家:“你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老管家的腰身顿时垂得更低了:“还请主人解惑。”
“呵。”公羊函发出一声笑,脸上却毫无笑意。
他重新提笔,在纸上又迅速描绘片刻,然后示意老管家看过来。
老管家上前一步,发现公羊函并没有再在猛虎身上添加什么,而是在这老虎的身后和脚下,用寥寥几笔,勾勒出起伏的山峦。
顿时之间,原本只有一只猛虎的画作,变成了一只猛虎脚踩群山,作势要从画中猛扑而出。
老管家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就感觉心中慌乱,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背后都沁出了一层汗珠。
老管家的反应让公羊函很满意。
他放下画笔,拈着胡须道:“这样子就对了嘛,仅仅是一头猛虎,就算再强壮,也不会叫人感觉到它的威猛。
但是只要让它脚下踩着山河,有了对比,那么它的强大,就会让人感觉很直观,也就会让人感觉畏惧。
而它脚下踩着的东西越强大,那么它给人的感觉,也就越威猛。
你试想一下,山河都被它踩在脚下,那唯一还能困住它的,恐怕也就只有天地了,对不对?”
老管家觉得,主家这番话看似在点评画作,但是话里有话,其中延伸出来的意思,叫人细思极恐,好像是在指自己刚刚所言之事,但却又好像不仅于此。
再联系起主家这段时间深居简出,似乎是在避讳什么,又像是在等候着什么,老管家感觉自己的心,竟然没来由地剧烈跳动起来。
“好了,这幅画等墨迹干了,你帮我在书房里挂起来。”公羊函没去管老管家心中所想,吩咐道:“安排一下,过会儿我要出门,去拜访一下三殿下。”
老管家回过神来,不由一愣,结结巴巴道:“现、现在?”
“当然,就是现在。”公羊函点点头。
老管家看着公羊函那张在烛光下带着微小的脸庞,只觉得心脏跳得更加厉害了。
“难道说,主家做出决定,要站到三皇子那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