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不是傻子,心里自然有数。
黄台吉能许下封王的承诺,一为千金买马骨,二为得到登州的铸炮、打炮技艺。
两者都很关键,缺一不可。
非要分个高下,铸炮技艺恐怕还重要一些。
所以,哪怕城内粮食再紧缺,工匠们也不会饿肚子。
前阵子,很多军官的年轻姬妾都被赶走了,独独铸炮作坊,是连一个学徒都没放。
火势越来越大,一直放着不管,迟早蔓延全城。而堆满火药的作坊首当其冲。
倘若工匠全烧死了,王爵恐怕会变成侯爵,甚至伯爵。
再说了,这会儿场面已经开始乱了,继续宵禁下去,有点行不通。
孔有德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坚持偷天换日,改为霸王硬上弓。
他将城头交给耿仲明,回到自家军营,把剃过头的两千精锐全叫了出来。
分成数队,或控制全城要地,或弹压骚乱,或召集人手救火。
孔有德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闪烁畏缩的士兵面前,猛地摘下假发。
“兄弟们,剃头乃金国雅政,没什么可丢人的。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看这一哆嗦了……”
说着,“呛”的一声拔出宝剑,向手下厉声喝道:
“不遵号令者,杀!”
“擅自叛逃者,杀!”
“不肯剃头者,杀!”
“出言不逊者……出言不逊者,杀!”
孔有德每喝一句,语气就严厉一分,目光异常冷酷,面目极其狰狞。
底下匪兵都知道,这会儿城内还有很多人没剃头,原本不好意思出营见人。
听完这番鼓动,竟一下子振奋起来。
都想着:他娘的,谁敢嘲笑咱家,就如大帅所说,干死他。
“天佑我等,今夜必胜。出发!”
“杀!”
孔有德宝剑一挥,两千匪兵齐声呐喊,齐齐冲出营门。
成建制的军队,不是游兵散勇能比的。
两千个光头涌上中轴大街,立即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到处游荡的散兵制服。
那些心怀侥幸的人,看到孔有德的秃秃脑壳,还有那一绺金鼠尾,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部分人扑在街边伏首认命,任由同袍割断头顶的长发。
一部分人拔刀拼命,然后血溅街头。
还有不少人扭头就跑,试图中寻找一个黑暗的角落,能躲多久躲多久。
孔有德的铁血弹压之策,效果确实非常显著。
在他的带动下,毛承禄、陈友时等人也大胆敞开营门,带着光头士兵出来帮忙。
四个营的剃头人数有多有少,不过都是各营主力,战斗力比一般军头强多了。
随着大量散兵躲入暗处,街面渐渐稳定了下来。向火器作坊蔓延的火势,也慢慢得到控制。
后面官兵又打了两轮火箭,然而弹药似乎用尽,火力远不如前几轮猛烈,效果非常有限。
到了四更天,最后几枚火箭飞来。
孔有德坐在十字街口,静静看着呼啸飞过的尾焰,倒在血泊中的昔日同袍,还有水龙照顾不到,仍在熊熊燃烧的里坊。
他精疲力竭之余,又极度亢奋。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蒙蒙亮了。那些躲起来的散兵,迟早会出来投降的。
尽管这一夜损失惨重,不过大局已定,不会再有波澜了。
“陈子履啊陈子履,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吧。”
就在这时,街头一阵喧闹。
一个传令兵来报:“元帅,赵四他们几个来了,他们说有几句话要问,见过您才肯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