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站在岸上,看着船体沉入浑浊的河底,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可是三条人命,其中一个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倘若第一次试航就淹死三个,士气必然衰落,后面就没人敢尝试了。
十几个铁匠、木匠、造船匠或来回踱步,或紧张地搓手,不断看向河面,
造船的时候,大家都在私底下笑话。
从古至今,从南到北,只见船在水面航行,从没听过潜入水底的说法。
还有,要想让船向前走,要么扯帆,要么划桨,要么撑蒿,要么拉纤,没有其他办法了。
螺旋桨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转几下就有力气,这不是瞎胡闹吗。
然而,大家毕竟两日不休不眠,倾注了大量心力,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
如今下水见真章,都不愿意看到试航失败。
还有几个机灵的,心里默默想着,如果真的能行,就偷偷在家里再造一艘。
万一莱州失守,可以用这玩意溜出城去。
十几个兵丁则抓紧了绳子,只等陈子履一声令下,就把船拉上来。
然而陈子履很沉得住气,一直不为所动,迟迟不下命令。
等了一刻钟,孙二弟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劝道:“东家,还是拉起来看看吧。一刻钟了,别淹死了……”
“不忙。大量进水,会起泡泡的。”
陈子履让二弟放松些,无须太过紧张。
中国历来有造船的传统,尤其在水密舱方面,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厉害。
放眼全国,登莱造船匠虽比不上福建、广东,可在北方也算顶尖了。
才泡了一两刻钟而已,还早着呢,不可能大量渗水淹死人。
或许借他吉言,或许那些工匠确实有一套。
话音刚落,那根系着潜水艇的粗缆绳,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拉扯的速度并不快,却一直持续行进,很快把两丈长的缆绳扯到水下。
“大家松手,让他往前开。”
陈子履当机立断下令,让最后一截缆绳落入水中。
这下子,岸上与水下彻底失去了联络。
大家齐齐沿河向下游寻找,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试图透过河水,寻找潜水艇的踪迹。
然而掖河本就是一条小河,火器局边上的小分杈,更只有两三丈宽。
水里满是枯枝、烂叶、泥沙、水藻,浑浊不堪。
纵使太阳猛烈,又哪里看得清水底。
一艘六尺长的木船,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家走了一百多步,愣是没发现踪影。
这下子,连陈子履也暗暗着急起来。
之前大家提出,夜里视线很差,匪军不打火把,很难看清河面。
潜水艇可以顶着一坨水草夜航,这样即便露出一截顶部,亦很难被发现。
一来方便换气,二来方便观察方向。
只需穿过浮桥,或者路过明火岗哨的时候,下潜一段就好。
陈子履想想也是,于是从善如流,把通气竹筒给去掉了。
所以,如今艇内的三个人,只能靠最初的一舱空气呼吸。
这和捏鼻子还不一样。
无论多傻的人,忍不住了,自然张嘴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