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重道,是儒家的基石之一。
儒家弟子哪怕官位比师父高,权势比师父重,见面也要执晚辈礼,客气且隆重。
弟子不敬受业恩师,就是人品低劣,被世人鄙视。
在大明官场,座师提携门生进入仕途,恩情比业师又更进一层。
座师可以不照顾门生,门生却绝不可以背叛座师,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人所共弃。
座师门生之间,天然就带着亲近,通常是政治盟友。和亲族、姻亲关系一样,是最牢固的关系之一。
所以,即便孙承宗才第二次与陈子履见面,亦很快建立起了信任。
考虑到平定瑶乱的战绩,越想越觉得,陈子履所提的方略,似乎是可行的。
也唯有这个计策,才可以弥合督抚、将帅、官兵之间的分歧,把所有人绑在一条船上。
为了将功赎罪,奋力一战。
尽管风险有点高,但锦州眼看就要守不住,宁锦防线眼看就要崩溃,也顾不得许多了。
于是孙承宗不顾矜持,亲自将一行送出城,又摘下腰间配剑,交到陈子履的手上。
反复暗示左良玉,他与陈子履之间的关系。
意思很明显,这是老夫的得意门生,左良玉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耍心眼。
左良玉看到这个架势,不禁暗暗懊悔,这一脚,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回营拉人,太丢脸了。
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昌平营马军正在收拾行装,过不了两日,就会赶到锦州助战。
陈子履也不拆穿他,向孙承宗郑重一拜:“督师,卑职去了。”
说完便翻身上马,挥鞭启程,沿着辽阳至山海关的驿道,继续赶往锦州。
只留下孙承宗在扬尘中发出感慨,果然是年少气盛,自己这把老骨头,是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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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陈子履连带左良玉、孙二弟,一行共计六十三人,每个人都能配上两匹战马。
马不停蹄间,赶路速度快得惊人,仅午后的两个多时辰,便赶了七十二里驿路。
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前线的重要堡垒——宁远中左所。
宁远中左所即塔山堡,距离锦州、宁远均为七十余里。
堡内除了城守营之外,原还配备了一个游击营、一个车炮营,兵力高达三千零三十九人。
与前面的杏山堡一道,成为掩护宁远的两个重要屏障。
可惜为给大凌河解围,两个野战营均被抽调出战,结果长山一场大败,两个野战营几乎全军覆没。
城守营都司叫李天福,他愁眉苦脸地告诉陈子履,堡内只剩九百余步卒可堪一战。
尽管陆续逃回数百溃兵,可主将已经被俘,且武器盔甲全丢光了,几乎没有战力。
前面的杏山堡更惨,守军十去其七,连阻止敌军搜集粮草,都没办法做到。
尽管清军没有围锦州,哨骑却遍布百里方圆。
其中一些胆大的鞑子,打了粮草也不着急往回走,就在一些残破堡垒里扎营。
简而言之,锦州方圆数十里,已经没有安全可言了。
再往前走,极可能遇到小股鞑子,有被截杀的危险。
左良玉听得脸色骤变,大腿都快拍烂了。
如果昌平营的三百骑兵在侧,还可以护送陈武库,往前闯一闯。
现下身边只有五十骑,连鞑子哨骑都不一定打得过,还怎么往下走嘛。
于是提出建议,在塔山堡歇几天,等昌平骑兵到了,再重新启程。
陈子履断然拒绝,吩咐李天福,把全堡战马全部找来,他要换马连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