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派在华阴县的所有产业,你要当成自己的亲爹一样护着。谁敢动一根草,我就拔了你的皮。”
叶昀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在做一个最后的总结。
“给你三息时间考虑。是当一条听话的狗,还是当一具省事的尸体,你自己选。”
三息?
一息都不用!
“我当狗!我愿意当狗!求少侠饶命!我就是您最忠心的一条狗啊!”
刘闯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经历了生与死的极致恐惧后,他所有的尊严、意志、官威,都已被碾得粉碎。
别说当狗,就是当龟孙子,只要能活命,他都心甘情愿。
“很好。”
叶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陆大有等人抬了抬下巴。
弟子们会意,七手八脚地将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刘闯和他那昏死过去的夫人从坑里“捞”了出来。
看着被捞出来后,还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刘闯。
岳灵珊凑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和不解:“哥,就这么放了他?
他万一回去就向他那个知州大舅哥告状,我们岂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岳灵珊这话一出口,本是无心之问,却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刘闯头上。
他浑身猛地一哆嗦,磕头的动作瞬间变得更加疯狂和用力。
额头撞在混着碎石的泥地上,砰砰作响,鲜血混着泥水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
“姑奶奶饶命!少侠明鉴啊!”
刘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蹭到叶昀脚边,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裤腿。
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都变了调:
“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啊!我那大舅哥算个什么东西!
从今往后,您,您二位才是小人的亲爹亲娘,是小人的再生父母!
我刘闯要是敢有半点二心,就让我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活活噎死。
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为了活命,他几乎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誓言全都发了一遍。
那股求生的欲望,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叶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他倒出一枚漆黑如墨的药丸,在指尖掂了掂,然后递到刘闯面前。
“刘大人,你知道我华山派这几年,为什么能炼制出那么多武林中人趋之若鹜的灵丹妙药吗?”
刘闯当然知道,那些丹药在黑市上都炒成了天价。
他养的那两个三流武者护院,做梦都想搞到一颗。
他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既然华山能炼制活人命的灵丹,自然也能炼制要人命的毒药。”叶昀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道家常菜,“这是我仿照日月神教的‘三尸脑神丹’,新研制出来的,我叫它‘听话丸’。”
“服下之后,没有任何异状。但若是没有我独门手法配制的解药,每年端午节前后,药力发作,你会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你的五脏六腑,脑子里像是被灌满了沸腾的铁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滋味,会比今晚激烈十倍。”
这当然是叶昀随口胡诌的,瓶子里装的,不过是他练手时炼制的一批普通清心丹罢了。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刘闯信以为真。
刘闯看着那枚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药丸,没有丝毫犹豫。
一把抢过来,仰头就吞了下去。
对他来说,未来可能的折磨,远没有眼前立刻就要到来的死亡可怕。
“这就对了。”
叶昀伸手,拍了拍他沾满泥土的肥脸,脸上的笑容变得“和善”起来。
“现在,我给你下达第一个指令。”
“明天一早,我要看到所有被抓的王家庄村民,被你恭恭敬敬地送回村子。
并且,每户要附上十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
这笔钱,从你自己的库房里出,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小人全都明白!”刘闯磕头如捣蒜。
“至于黑风寨和炸天帮……”
叶昀顿了顿,“对外就宣称,他们是流窜作案的悍匪,与所谓的天风商会毫无关系。
你华阴县衙门正在全力追缉,但匪徒太过狡猾,暂时下落不明。懂?”
“懂!小人懂!”
“很好。”
叶昀扶起刘闯,亲切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我们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刘大人,好好干,一条听话的狗,总比一条死狗,要有价值得多。”
“至于锦衣卫那边……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若是来问,你就说,黑风寨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江湖高人,被人灭了满门。
至于是谁……让他们自己去猜。”
最后,叶昀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刘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自己还在昏迷的夫人。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百骨坡的夜色中。
看着刘闯那感恩戴德、摇尾乞怜的背影,岳灵珊终于恍然大悟。
“哥!我明白了!”
她兴奋地一拍手,“原来你一开始就没想杀他!
挖坑埋人,都是为了吓唬他,把他彻底变成我们的人!”
叶昀笑了笑,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杀一个知县,朝廷最多觉得我们华山派是莽夫,很快就会派来第二个、第三个,麻烦不断。”
“但收服一个知县,我们就等于在官府里,牢牢地插下了一根钉子。”
他看着妹妹那双依旧带着些许困惑的眼睛,耐心地解释道。
“珊儿,你要记住,如果我只是一个孤身一人的江湖游侠,那刘闯这种货色,杀了也就杀了,天大地大,一走了之。
但我们的根在华山,我们背后是一个门派。
杀了朝廷命官,无论理由多么充分,在朝廷看来,都和造反无异,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杀,是下策。用,才是上策。”
“江湖,从来不只是打打杀杀。”
叶昀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华山的方向,“更是人情世故,是布局,是博弈。”
岳灵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看向自己兄长的眼神。
已经不仅仅是崇拜,更添了几分深深的敬畏。
她觉得,今晚之后,自己才算真正开始认识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来年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