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卷过陈家村的废墟,吹起一地灰烬,残存的火星在风中明灭。
叶昀负手而立,青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正欲下令,直捣那所谓的“黑风寨”。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负责侦查的华山弟子翻身下马,踉跄几步才站稳。
一张脸黑灰交错,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叶哥!三十里外的王家庄……
被围了!黑压压的一大片,火把都快把半边天烧红了,少说也有两百多号马贼!”
此言一出,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心神稍定的华山弟子们无不色变。
疲惫感尚未褪去,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岳灵珊那张沾着点点血污的小脸瞬间绷紧。
她紧握着剑柄,心中的怒火还未找到宣泄的出口,一股更炽烈的杀意直冲天灵。
“哥!”
她一步上前,死死抓住叶昀的衣袖,“不能再让他们得逞了!
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一个都不能放过!”
叶昀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位浴血的妹妹身上。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撒娇的小姑娘了。
那双眼睛里,愤怒多于恐惧,坚毅胜过疲备。
叶昀有些心态妹妹的变化,但有些路,终究要让她自己去走。
有些血,必须由她亲手去染。
温室里长不出能傲视风雪的青松。
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如磐石,瞬间压下了周遭浮动的焦躁。
“老五(高根明),你带几人安顿好陈家村的幸存者,清理战利品。
将马匹悉数带回山下马场,而后回山门待命,加强戒备。”
“其余人,”叶昀的目光扫过岳灵珊和其他几位气息尚稳、眼神坚定的弟子。
“含上‘养气丸’,补充体力。随我,驰援王家庄!”
……
王家庄的景象,与陈家村如出一辙,甚至因人数更多而愈发惨烈。
两百余名马贼就是一群嗜血的饿狼,将整个村庄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高举着火把,映照出一张张因酒精和欲望而扭曲的脸。
村民们像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驱赶到村口的空地上。
老人无助的哀求、妇人绝望的哭泣、孩童恐惧的啼哭。
与马贼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人间炼狱。
一个络腮胡的独眼龙头目,正耀武扬威地踩在一个老者的尸体上。
唾沫横飞地对手下吹嘘着他那套扭曲的人生哲学。
“兄弟们,听好了!”他高举着手中的鬼头刀,刀刃上还滴着血。
“想当年,老子给那狗日的地主老财扛了一辈子活。
天不亮就起,累得跟条死狗一样,到头来呢?连他娘的娶个婆娘的彩礼都凑不齐!”
他一脚将脚下的尸体踢开,狂笑道:“现在多好?看谁不爽就砍他娘的!
看上哪家的婆娘、哪家的小妞,直接拖进被窝,先尝后买。
不,是连买都不用!这他娘的才叫人生!这才叫快活!”
“堂主说得对!快活!快活!”周围的马贼们纷纷起哄,发出一阵阵淫邪的笑声。
一个精瘦如猴、满脸麻子的马贼立刻谄媚地附和。
“堂主威武!咱们‘炸天帮’,就是要炸出个朗朗乾坤!
等帮主从黑风寨那边凯旋,带咱们把那什么华山派给吞了。
到时候他娘的华山派武学咱们兄弟人手一本,个个都成武林高手。
那时候,别说村姑了,就是县太爷的小老婆,咱们也想上就上!”
“就是!听说那华山派最近发了大财,酿的酒、做的药,卖得比金子还贵!
咱们这次,不光是‘借’点银子,
还得让他们把酿酒的方子还有那些武功秘籍,统统给老子交出来!”
“炸天帮、黑风寨、借武功秘籍?”
潜伏在村外暗处的叶昀,将这几个关键词一一记下,眼底的寒意愈发深邃。
原来,根子在这里。
自己的产业,终究还是引来了豺狼的窥伺。
此时,那独眼龙头目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被众人护在身后、瑟瑟发抖的王家庄村长。
“老东西,废话少说!老子没工夫跟你磨叽!”
他用刀尖指着老村长,“九千两白银,一分不能少!
以后每年,再给咱们‘炸天帮’供奉两千两!不然……”
他狞笑着,一把从人群中拽出一个年约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是老村长的孙女。
“你这水灵灵的孙女,今晚就得给兄弟们开开荤,尝尝鲜!”
“不要!求求您,好汉,放过我孙女吧!”
老村长撕心肺裂地哭喊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很快便磕出了血。
“放过她?”
独眼龙哈哈大笑,一把撕开少女的衣领,露出少女白皙的肩膀。
“可以啊,只要你现在能把银子拿出来!”
看着少女眼中那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暗处的岳灵珊气得浑身发抖。
她手中的佩剑——那柄由叶昀亲手为她打造,剑身轻盈、剑刃锋利。
被她取名为“碧水”的宝剑,已然出鞘半寸,剑鸣声如龙吟般压抑,渴望着饮血。
就在她即将抑制不住怒火冲出去的瞬间,叶昀的手掌,如铁钳般按住了她的肩膀。
“珊儿,看着。”
叶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的惨剧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戏剧。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向那些马贼,而是注视着岳灵珊的眼睛。
“看清楚,吾辈侠士,该如何行侠仗义,该如何……除恶务尽。”
话音未落,他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毫不起眼的石子。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石子在夜色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辨的轨迹,如流星曳尾,后发而先至!
那独眼龙头目正要进一步撕扯少女的衣衫,忽觉手腕一麻,一股穿心刺骨的剧痛袭来。
他惨叫一声,低头看去整只手掌竟被那枚小小的石子洞穿。
血肉模糊,再也抓不住少女分毫。
机会!叶昀为她创造了机会。
“杀!”
岳灵珊不再有丝毫犹豫。这一声娇喝,清脆而决绝!
她的身形如一道离弦的鹅黄色箭矢,瞬间划破数十丈的距离,冲入敌阵!
她手中的“碧水”剑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弧光。
施展的正是宁中则亲传的“玉女剑法”。
剑法绵柔灵动,如穿花绕树,不求一击毙命,只求伤敌制敌。
剑光在人群中穿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马贼的手腕、脚踝被精准地刺穿。
兵器叮当落地,瞬间失去战斗力。
岳灵珊如同一只在暴雨中穿行的蝴蝶,身姿曼妙,却带着致命的锋芒。
她牢记着兄长的教诲,却也保留着自己的底线。
然而,她终究是第一次独自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血腥场面。
她的剑,只伤人,不杀人。
一个被她刺伤大腿的马贼,眼中凶光一闪,怨毒与疯狂彻底占据了他的理智。
他不顾腿上的伤势,忍着剧痛,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摸出一柄匕首,猛地扑向岳灵珊的后心!
后心传来针刺般的危机感,让她全身汗毛倒竖!
来不及多想,常年与叶昀生死一线间对练形成的战斗本能让她猛然回身。
近乎是下意识地递出了手中的“碧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