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在烛火上蜷曲,迅速化为一缕飞灰,消散在夜色中。
叶昀面无表情,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情报言简意赅。
其一,华阴县内的“紫霞醉”酒坊和华山药铺。
遭到了一个叫“黑风寨”的江湖势力的打砸抢掠。
其二,环绕华山百里内的三个村庄,几乎同时遭到了马贼的血洗,手法残忍,来历不明。
这操作,太熟悉了。敲山震虎,断你财路,乱你根基。
产业受损是小事,钱没了可以再赚。
背后那只试图伸过来的黑手,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至于那些村民……
十八年前,叶家满门被屠,血流成河。
可曾有哪位大侠,哪个名门正派,为他们出头说过一句话?
没有。
这个江湖,从来就不是温情脉脉的,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
马贼成群结队,穷凶极恶,刀箭无眼。
万一自己一不小心被流矢射中了怎么办?
自己的实力虽然已经超过岳不群,但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任何冲动都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便宜“老爹”要是在,八成也是先写八百字的长文痛斥一番。
然后号召武林同道共同谴责,实际上屁都不会放一个。
学着点,这叫成熟。
就在叶昀为自己“苟圣”的决策点赞时。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哥,我就知道你没睡!在看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
岳灵珊像只抓到老鼠偷腥的小猫,一脸得意地跳了出来。
她只穿了身单薄的寝衣,勾勒出少女初具规模的曼妙曲线。
烛光下更显得肌肤胜雪,娇憨可爱。
叶昀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精神。
他索性也不藏了,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更为详尽的备用情报,直接递了过去。
“自己看吧。”
岳灵珊接过纸条,只看了几眼。
那张娇俏的小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里的纸条被捏得吱吱作响。
“欺人太甚!黑风寨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抢我们华山派的产业!”
“还有这些天杀的马贼!李家村的李大叔去年还送了我一篮子野鸡蛋呢!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义愤填膺地拉住叶昀的袖子。
“哥!爹娘不在,大师兄也不知道上哪喝花酒去了。现在山上就你我说了算!
我们必须下山,先灭了那帮马贼,再把那个什么黑风寨,踏成平地!”
叶昀故作为难地靠在椅子上,一脸“我很怂”的表情。
“珊儿啊,江湖险恶,那些马贼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万一……万一我受伤了怎么办?谁给你做新口味的糖葫芦啊?”
“哥!”
岳灵珊急了,用力跺了跺脚,眼眶都红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糖葫芦!
山下那些村子,祖祖辈辈都给我们华山在的庇护下。
我们也收了人家的香火,就得护着人家的平安!这是规矩!”
“现在他们遭了难,我们华山派要是当缩头乌龟,以后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江湖上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怎么看爹爹?
他们会说,‘君子剑’岳不群,就是个收钱不办事的胆小鬼!”
“香火”、“脸面”。
这两个词,精准地戳中了叶昀的某个开关。
他脸上的犹豫和“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然的正气。
叶昀猛地站起身,袍袖一挥,神情肃穆,仿佛变了个人。
“妹妹说得对!我辈武林中人,行侠仗义,护佑一方,乃是应尽之天职!
岂能因宵小势大而退缩!”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对着院外朗声喊道:“六子!陆大有!”
“叶哥!”一个精瘦的身影迅速从暗处闪出,正是陆大有。
“速去召集二十名剑法最好的师弟,备好马匹与金疮药,随我下山!”
叶昀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等此去,先为陈家村的乡亲们讨还血债,再问罪那不知死活的黑风寨!”
陆大有被这股气势感染,热血上涌,大声应诺:“是!叶哥!”
看着陆大有匆匆离去的背影,叶昀转过身。
给了岳灵珊一个“放心吧,一切有我”的温和笑容。
他心底的声音,却在冷笑。
搞定。
这丫头还是太好懂了,用“大义”和“爹爹的脸面”一激就上钩。
正好,借她的口把出师之名坐实,完美避开了我主动惹事的嫌疑。
这波公关形象满分,希望这次“替天行道”的KPI能超额完成。
顺便,也该让“青冥”见见血了。
……
华山脚下,陈家村。
当叶昀一行人赶到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焦臭,烧成黑炭的房梁还在冒着青烟。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具老人和孩子的尸体歪倒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整个村庄,死一般的寂静。
“畜生!”陆大有双眼赤红,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岳灵珊更是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叶昀神色冰冷,没有说一句废话,径直走向村子深处。
在一片最大的空地上,十几个马贼正围着篝火。
哄笑着瓜分抢来的财物,旁边还绑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幸存女子。
一个满脸横肉,左眼罩着黑色眼罩的独眼龙。
正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倒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哈哈哈,痛快!这帮泥腿子还挺有钱!”
独眼龙张三狂笑着,“那什么华山派,就是个屁!
老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长的马贼,正一脸淫笑地撕扯着一个女子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