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工和周强同时吼道。
命令下达,所有的人员都高速运转起来。
保卫科的人迅速撤离执行任务。工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将木箱装车,准备转运。
杨工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再次检查随车的封条和交接文件。
等一切准备完成,石毅一挥手,杨工等人就上了卡车,启动卡车
向着军一厂厂外驶去,一会还要去罐头厂装货,石毅也带着周强前往了罐头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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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头分厂医务室。刘光福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迹在纱布边缘洇开一片暗红。
他缩在铺着白床单的诊床上,身子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偶尔抽噎一声,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
门被推开,刘海中矮壮敦实的身影被警卫员领了进来。
他圆胖的脸上此刻不见平日在院里端着“二大爷”架子时的故作威严,只有急切的焦躁。
他先是在门口顿住,一双小眼睛飞快地扫视一圈,目光掠过穿白大褂的厂医,站在一旁警卫连张班长,最后才落到病床上的小儿子身上,那缠着纱布的脑袋,让他眼皮一跳。
“光福!”刘海中的声音带着院里二大爷惯有的腔调。
“咋回事?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鬼地方来干啥?!”
他几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带着质问:“摔的?在哪摔的?是不是又皮痒了到处疯跑?”
他的目光瞟向张铁柱,带着点一丝“给厂里添麻烦”的讪笑。“班长,这…麻烦你们了哈,小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乱了。”
刘光福被父亲严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抽抽噎噎地小声说:“没…没疯跑…爸…我和哥…想…想看看垃圾堆里有没有摔坏的罐头…钻墙洞…没站稳…摔…摔的…呜…”
“钻墙洞?”刘海中声音陡然拔高,胖手在床沿上“啪”地一拍,脸上是真切的惊怒和后怕。
“作死啊!怎么没摔死你个小兔崽子呢!”他转向张铁柱,脸上努力挤出点歉意。
“张班长,您看这事儿闹的…这俩小崽子就是欠揍!回去我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厂里…厂里没啥损失吧?”他更关心这个,怕真惹出麻烦影响自己这个“二大爷”和在轧钢厂的名声。
张铁柱是个老兵,一脸刚毅,说话也直接:“刘师傅,人是在我们西边围墙豁口那儿自己摔的。
我们巡逻听见动静过去,就看见他躺那儿哭,他哥跑了。
现场翻得乱七八糟,垃圾堆里扒拉呢,估计是想找点啥。
万幸没爬进生产区,也没碰着机器电线啥的,不然可不得了。”他强调的是危险性和对厂子的潜在影响,而不是追究什么责任。
“哎哟,万幸!万幸啊!”刘海中一听没造成实际损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顺着话头,脸上做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真要碰着厂里的东西,或者摔出个好歹,我这当爹的…唉!谢谢班长,谢谢厂里同志及时发现了,回去我一定狠狠收拾他们,绝不轻饶!”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副深明大义,感激涕零的样子。
“行了,孩子没大事,皮外伤,包扎好了。
以后可得管严实点,厂区重地,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多危险啊!”张铁柱摆摆手,没再多说。
这事儿在他眼里,就是淘气孩子不懂事闯祸,家长领回去管教就完了。
至于什么“盗窃意图”,两个孩子翻垃圾堆找点可能废弃的罐头解馋,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太常见了,够不上纲线。
厂里没损失,人也没大碍,批评教育家长严加管教,就是最普遍的处理方式。
“是是是!张班长您说得对,我这就领回去,好好管教。”刘海中点头哈腰,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把两个儿子骂了千百遍。
他一把扯起还在发抖的刘光福,动作依旧粗暴,“走了!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家再跟你算账!”他拖着儿子,跟张铁柱又客气了两句,匆匆离开了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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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中回来时,九十五号四合院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后院刘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响起。刘光福被这一巴掌扇得趔趄着撞在墙上,刚包扎好的额头纱布下又渗出血丝,他捂着脸,连哭都不敢大声,只发出小声呜咽。
“吃!我让你馋嘴,我让你丢人!”刘海中双眼赤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他“唰”地一下解下腰间那条油光锃亮,对折握在手中,皮带扣闪着冰冷的寒光。
“刘家的脸都让你们这两个孽障丢尽了!敢翻工厂的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要是让人当成敌特抓起来,老子都得跟着吃挂落!”他越说越气,声音因为暴怒而变音,唾沫星子喷溅。
虽然罐头厂没深究,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事的严重性,更觉得在街坊邻居和罐头厂那边丢了大人。
皮带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在刘光福瘦小的后背上。
“嗷!”刘光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单薄的衣衫立刻裂开一道口子,底下皮肉红肿起来。
“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给老子惹祸!让你害老子丢人现眼!”刘海中完全失去了理智,皮带一下接一下,雨点般落在小儿子身上、腿上,每一次抽打,都伴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咒骂。
二大妈缩在墙角,吓得浑身筛糠,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劝又不敢上前,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只能发出哀求:“老刘…老刘别打了…孩子知道错了…再打就打坏了…”
“知道错?知道错能挽回老子的脸面吗?”刘海中咆哮着,又是一皮带狠狠抽下,力道之大,让刘光福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发出不成调的哀鸣。
打累了小的,他胸中的邪火更无处发泄,他指着门外黑漆漆的院子,对缩在墙角的二大妈吼道:“还有那个跑了的孽障!刘光天,他死哪去了?
啊?等他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都是他带的头!这个惹祸精!”
就在这时,门外厨房角落那个放腌菜缸的破柜子,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刘海中耳朵一动,猛地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昏黄的灯光下,那个破柜子的门缝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刘海中小眼睛里凶光爆射,他几步冲过去,猛地拉开柜门。
缩在狭小空间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刘光天,猛地暴露在手电筒刺眼的光柱下,他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裤裆处一片湿润。
“好哇,小兔崽子,你还敢躲?害了你弟弟,还想害死你老子是不是?”刘海中的怒吼如同炸雷。他扔掉手电筒,一把揪住大儿子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从柜子里粗暴地拽了出来,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更刺激了刘海中的暴怒。
“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是许大茂!是许大茂他撺掇我们去的!”刘光天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拼命挣扎求饶,情急之下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
“他说罐头厂有磕碰坏的罐头没人要,捡点回来吃没事,他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是他!都是他!”
“许大茂?”刘海中的皮带扬在半空,动作猛地一顿。
许大茂,果然是那个坏种。一股更强烈的愤怒涌上来,但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迅速滋生——许大茂!这个坏分子!破坏厂子(虽然没成功),还撺掇他儿子。
这要是捅到石厂长那里…那我刘海中岂不是…立了一功?说不定…说不定石厂长还能高看我一眼?在轧钢厂领导那里给自己说几句好话,说不定……
他高高扬起的皮带没有落下,反而慢慢放了下来,指着惊恐万状的刘光天,语气有些发颤的问:“你再说一遍!是谁?许大茂怎么跟你们说的?一个字都不许漏!说清楚了,老子今天饶了你!”
刘光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哭喊道:“就…就是今天傍晚。
许大茂揣着花生米来后院…他说罐头厂整天飘肉香…说厂里管得严,好东西都藏着掖着卖外国…说那么大厂子肯定有损耗次品…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够咱解馋…
他还说…还说那石厂长对院里人最讲究规矩…咱替他消化点残次品是帮他减轻负担…
他还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呜…爸,都是他教我们的,我们就是馋…真没想偷好东西啊爸!”刘光天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刘海中听着,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着。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两个蠢货儿子呢,索性还有老大是个好的。
他猛地一把推开哭哭啼啼的刘光天,也顾不上地上蜷缩的小儿子和瘫软哭泣的老伴儿,像打了鸡血一样,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步冲到门口。
“看好这两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老子去去就回。”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朝着军一厂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去。
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告发许大茂,告诉石厂长,这是个破坏分子!这是我刘海中立功表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