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红绳,就是一切的源头!
念头如惊雷炸响,楚牧之浑身剧震,死死盯住井中那本由光芒凝聚而成的《铸灯手记》。
古老的井水仿佛沸腾,金色的光芒撕裂清晨的薄雾,将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七十年前,曾祖父楚江,一个平凡的焊工,带领着一群同样平凡的工友,在这口老井之下,埋入了城市光网的第一枚“光种”。
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器,只是一根浸透了工友汗水与血迹的铜线,而铜线上,缠绕着半截再普通不过的红绳。
书页上,一行用血写成的字迹,隔着七十年光阴依旧灼热滚烫:“光不灭,因有人愿以心为薪。”
楚牧之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根早已褪色、起毛的红绳。
它不再是一件普通的遗物,而是横跨三代人、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唯一信物。
这根绳,本就属于那枚深埋地下的光种!
他猛地抽出红绳,不顾冰冷的井水,发疯似的冲回苏晚晴的临时实验室。
苏晚晴正对着一台精密的光谱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看到楚牧之闯进来,她眉头一皱,但当她看清他手中那根湿漉漉的红绳时,眼神瞬间变了。
“快!把它给我!”
红绳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载玻片上,高倍显微镜头下,它的纤维结构被放大到极致。
苏晚晴飞快地操作着,调出另一份早已存档的数据——那是她从《铸灯手记》残页上扫描到的、七十年前那半截红绳的残留纤维光谱。
两道光谱曲线在屏幕上缓缓重合,最终,完美地融为一体。
“嘀——”一声轻响,仪器给出了最终结论:相似度99.99%,材质、年代、磨损痕迹,完全一致。
苏晚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楚牧之:“我查阅了每一代铸灯守护者的记录,包括你父亲,你爷爷,以及曾祖父的工友们。他们的人生中,都有一个非常奇特的共同点——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他们的心跳频率会发生一次短暂的、剧烈的、非生理性的同步共振。而那个共振的频率,与城市光网核心‘光脉’的波动频率,分毫不差。”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楚牧之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所以,你错了,我们都错了。你从来不是什么继承者,你守护的也不是一份遗产。”
她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你,是被选中的‘回响’。每一次守护者的交替,每一次心跳的同步,都不是传承,而是一次重启。城市光网在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复刻、寻找、呼唤七十年前,你曾祖父和他工友们点燃第一枚光种时,那最初的、也是最纯粹的心跳。”
回响……不是继承者……
楚牧之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所做的一切,难道只是在复刻一段早已写好的程序?
仿佛看穿了他的迷茫,苏晚晴指着那根红绳:“而它,就是唤醒这段程序的钥匙。”
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指引,楚牧之沉默地走出实验室,重新回到那口古井旁。
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了三样东西。
那盏陪伴了他无数个夜晚的煤油灯,那枚小黑留下的、满是锈迹的铁戒指,还有那张他送给桥头少年、又被少年悄悄塞回来的芝麻糖纸。
三件物品,被他依次摆放在井沿之上。
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井中残存的金光仿佛受到牵引,化作三道光束,分别照射在三样物品上。
物品上的光纹瞬间被激活,交织缠绕,在井口上方的空气中,投下了三道截然不同的影像。
第一重影像,是七十年前的暴雨之夜。
一个高大敦实的身影,正是年轻时的曾祖父楚江,他浑身湿透,正用最原始的焊枪,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地焊接第一座路灯的灯架,火花四溅,映亮了他坚毅的面庞。
第二重影像,是冰冷的数据神域。
小黑的身影在无穷无尽的数据洪流中,由实化虚,最终崩解成漫天光点,融入了城市光网的底层逻辑之中。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释然的微笑。
第三重影像,是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楚牧之自己站在桥头,温柔地为那个蜷缩在角落的拾荒少年,关上了刺眼的路灯,只留下一片温暖的黑暗。
过去,未来,现在。
传承,牺牲,守护。
三道身影,在井口上方,缓缓地、坚定地靠近。
曾祖父焊接的动作,小黑化光的姿态,楚牧之关灯的瞬间,最终在井水的中心,重叠成了一道模糊而清晰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