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尘埃,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灌入楚牧之的衣领。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幅诡异的画,而是像一头发疯的猎豹,转身冲出画廊,一头扎进深沉的夜色里。
某种强烈到极致的预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口——老巷,出事了!
城市的光怪陆离被他飞速甩在身后,当他喘着粗气冲回那条熟悉的老巷时,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巷子深处,死一般的寂静。
可就在那片寂静的中央,他家院子里那盏饱经风霜的老灯,正以一种诡异而固执的节奏,一明,一灭。
光芒并不强烈,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敲击在楚牧之的神经上。
“滴…滴…滴…”三下短促的亮光。
“嗒——嗒——嗒——”三下悠长的亮光。
“滴…滴…滴…”又是三下短促的亮光。
三短,三长,三短。
楚牧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这不是随机的故障,这是国际通用的摩尔斯电码,代表着——SOS!
这是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更是他和“小黑”——那盏陪伴他童年的路灯之灵,在生前最后的时光里,用无数个夜晚的游戏定下的最高级别“紧急召集令”!
“牧之,听到吗?”耳麦中传来苏晚晴急切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嘶嘶声,“我截获到了一段异常的高频光信号,源头就是你家院子!正在破译……该死,这信号加密了,它在模拟一种旧式的军事通讯协议……等等,我绕过去了!结果出来了!”
“说!”楚牧之的声音嘶哑,目光死死钉在那盏明灭的老灯上。
“坐标,城东南,经度120.48,纬度31.29……指向一处废弃的建筑。根据城市历史数据库对比,是十三年前停用的‘夕阳红养老院’。”
夕阳红养老院!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楚牧之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他去过!
“不对劲,”苏晚晴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背景是键盘疯狂敲击的声音,“我对比了全城所有废弃灯具的分布图,这个坐标点并非能量异常最强的区域,也不是最适合集结的地点。它不是在进行最优策略选择……牧之,这个坐标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苏晚晴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楚牧之记忆的闸门。
他猛地转身,冲回屋内,在布满灰尘的阁楼里,疯了一样翻找着。
终于,在一个樟木箱的底层,他找到了那本边角已经卷起的旧相册。
他的指尖颤抖着,翻开了其中一页。
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照片上,奶奶穿着厚厚的棉袄,笑容温和,正站在养老院斑驳的大门前,手里捧着一封信,侧着头,似乎在给身旁的一位老人轻声念着什么。
那位老人双眼紧闭,脸上布满皱纹,却笑得像个孩子。
而在奶奶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正是年幼的楚牧之。
他穿着不合身的棉衣,小脸冻得通红,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自己用竹篾和彩纸糊成的灯笼。
他记得,那天风很大,他刚把灯笼点亮,一阵妖风吹来,里面的蜡烛就熄灭了。
他急得快要哭了,那位盲眼的老爷爷却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没事的孩子,灯灭了,可爷爷心里有光。”
他记得,奶奶给爷爷读的信,是爷爷远在边疆当兵的儿子寄来的。
他更记得,就在那次活动结束的第二天,养老院因为老旧的电路短路,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
火势很快被扑灭,却烧毁了总电闸,整栋楼陷入了长达三天的断电。
那位盲眼的老爷爷,没能熬过第三个寒冷而黑暗的夜晚。
楚牧之的手指抚过照片上自己稚嫩的脸,一个被他埋藏了十三年的秘密,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在得知老人去世的那个晚上,他曾偷偷跑到养老院的墙外,对着那片死寂的黑暗,用尽全身力气许下了一个幼稚的愿望。
“要是……要是灯能自己亮起来就好了。”
“它不是随机选点,”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想,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它是在调用你的数据库,是在回应你的‘未完成记忆’!”
楚牧之合上相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
他抓起车钥匙,冲向了那个十三年来他刻意回避的地方。
废弃的养老院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断壁残垣在月光下透着森然的白。
主楼早已在大火和岁月的侵蚀下坍塌了一半,只有门厅的结构尚且完整。
就在那门厅的墙壁上,一盏孤零零的应急灯悬挂着。
它的灯罩已经碎裂,露出里面布满灰尘的灯管和锈蚀的线路,像一颗死去已久却无法瞑目的眼球。
楚牧之正要靠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密集声响。
他猛然回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