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城市骨架般的轮廓还沉浸在深蓝色的死寂中。
楚牧之是被一阵诡异的童声惊醒的。
那声音不是从手机或电视里传来,而是来自窗外那条被遗忘的老巷。
它沙哑、断续,带着老式录音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撬开了黎明前的寂静。
“老师说,太阳是大家画的,要一起亮。”
一句简单的话,翻来覆去地循环。
楚牧之猛地坐起身,心头一紧。
他冲到窗边,巷口那盏跟随了他二十年的老灯已经彻底熄灭,但在灯柱旁,一个早已报废的市政语音提示器,顶部的红色指示灯竟在一明一暗地闪烁。
这东西至少有三十年没响过了,是七十年代老巷幼儿园的遗物,用来播放通知和儿歌,早已失修。
他认得那段录音。
那是幼儿园最后一届学生的毕业留声,是属于上个世纪的回响。
几分钟后,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街道,苏晚晴带着一身寒气和精密的仪器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我监测到你家附近有异常高频能量波动!”
楚牧之指着窗外:“听。”
苏晚晴立刻架起频谱分析仪,戴上耳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声源的能量供给很奇怪,不是市电,来自地下深处的电缆沟,像……像是在抽取沉寂的能源。”她抬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但最诡异的不是这个。它的原始信号波形,经过数据库比对……楚牧之,它和你童年时哼唱的一首儿歌,频率曲线几乎完全重合。”
楚牧之的大脑嗡的一声。这不再是巧合。
他没有再问,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那童声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
他循着声音,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一路走向三公里外那座早已被藤蔓覆盖的废弃幼儿园。
幼儿园的铁门锈迹斑斑,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录音的源头就在走廊尽头。
那里没有语音提示器,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廊灯,灯光下,墙壁上一张积满灰尘的儿童画,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一幕。
光,仿佛变成了拥有生命的清洗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拂过画纸。
厚重的灰尘如潮水般退去,露出画作原本鲜艳的色彩。
画上有七个手拉手的小人,稚嫩的笔触充满了天真。
他们的头顶,没有画同一个太阳,而是七个——红的、橙的、黄的、绿的,甚至还有蓝色的,每一个都用蜡笔涂得满满当当。
最边上那个小人,穿着一条打了补丁的裤子,脸被画得歪歪扭扭,但楚牧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七岁的他。
画的角落,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们长大也要当路灯。”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集体创作。
那天,奶奶知道了,高兴得不得了,特意用彩纸做了七个小灯笼,挂在老屋的窗台上,说要提前庆祝家里出了个“照亮大家的人”。